张申今年四十出头,在林业局的一众主要领导干部一向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而原因也很简单,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而且,与林业局里暮气沉沉,不思进取的氛围相比,张申可能需要评一个劳模的称号,每天都要出去和本地的、外地的木材厂商宴请应酬。
现在的大势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谁能提高GDP,谁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就连身在林业局的张申,都有些蠢蠢欲动。
至于那个新来的十分年轻、至少比他还要年轻许多的新局长,张申并不多放在眼里,就林业局那个情况,他也不认为那个小年轻带得动。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外边躲着,以各种理由不见新局长,刻意撩拨他、羞辱他、让他气不过,最好最后灰溜溜逃跑。
不过今天一踏进集体办公室,他就直觉有点诡异!
这整个大办公室,全员齐位是怎么回事?
还有,整个工作态度,工作状态、工作效率......张申脑海划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你们不对劲’!
张申抬腕看了看表,刚刚好上午九点整。
嗯,他是掐着表进来的,从没迟到过。
但是,这群家伙居然比他还早到,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个点,难道他们不是应该刚顶着鸡窝头从员工寝室出来,不是还在以各种接送孩子上学、照顾公婆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迟到,或者干脆不来么?
“诶,小芬呐,这咋回事?”张申拦下一个今年刚分配进来的中专生,叉着腰问道。
“啊?张副局长?”
被问话的小芬就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怀里抱着几份数据表格,“我还要给局长送资料,回头再找您汇报工作。”
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跑了。
现在局里谁不知道新来的局长手腕超高,短短几天时间就把林业局上下治得服服帖帖。
接下里,张副局长肯定要倒大霉!
“啊?”张申嘴巴张了张。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以前这个小芬一直都喊的他张局长,结果几天不见,直接就在称呼上降格了?
还有,之前不是说新局长已经被架空了么?
怎么一个个,连说到‘局长’二字,都说一副又敬又怕的模样。
想不通,张申扫了一眼其他人,然而每一个触及他视线的人,都做贼心虚似地低下头。
张申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之前说要支持拥护他当局长的家伙,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都叛变了。
其中有几个,为了争夺‘副主任’的位置,今天一早更是直接向何舟打了不少小报告。
现如今,张申的黑料,几乎堆满了何舟办公室的案头。
张申哼了一声,不爽地往楼道口的方向走,走到老瞿的房间号。
刚准备开口指责对方不和他站在一个战壕,就发现以前不修边幅的老瞿,居然收拾得人模狗样了,每一根银发,都晶莹得似乎能反射窗外透过来的金灿灿的阳光。
刚令他诧异的是,以往一贯都是以废猫状态出现,工作状态也是一杯茶一根烟,千字材料写一天的老瞿,居然在认认真真地审阅报表,腰杆子挺得笔直,态度无比端正。
“老瞿,你中邪了?”张申走了进去,指了指外边的人,“还有他们也是?”
“你才中邪!”老瞿瞥了他一眼,“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张申激将道,心里有些不得劲。
二人同为副局,老瞿资格比他还老,但一起老瞿可不敢跟他摆谱。
毕竟老瞿还有两年就要从位子上退下来了,到时候人走茶凉,而他张申却还能坐在副局的位子上,说不定局长的位子都有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老瞿吹胡子瞪眼,斥责道:“我说张申呐,你也是老党员了,怎么思想这么落后,作风这么随便?这个点儿,对应的正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你不为发光发热做准备,到处瞎溜达干嘛?你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吗?”
“你...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张申急眼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别忘了,我也是副局,你别以为资格老就可以压我一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瞿拿出一份委任书,指着上边的红色钢印,得意地道:“我现在被局长任命为纪律纠风组组长,要做到带头作用。
我以前什么样不用你说,我悔改了,局长也承诺既往不咎了!
你张申要是违反纪律,我老瞿有权处置你!”
昨天局长可是承诺会向县里在林业局要一个纪律纠风组组长的编制,到时候他身兼两个重要职位,退休之后的待遇还能差了去?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以说,何舟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人拉拢了过去。
临近退休的老干部,他跟人谈增加退休待遇,年轻的基层公务员,他跟人家谈组织干部用人年轻化的趋势,实实在在的好处与暖心鸡汤,喂得一群咸鱼兴奋得嗷嗷叫,恨不得唯他这个新来的局长马首是瞻。
“也,也就是说,我现在在局里是孤家寡人了?”
张申莫名觉得有点慌。
自己之前给新局长甩脸子,是不是有些过于草率了?
自己之前经营了那么久关系,转眼就被拆得一干二净。
啊啊啊,这个新来的局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呀!
“张副局长,局长喊你去他办公室一趟。”孙如海喊道。
这个孙如海就是那个高中学历,到处送礼请托,才混进林业局的小伙子。
“啊,我马上就来!”
张申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完立马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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