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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靈幻仙閣坍塌的轟鳴聲猶在耳畔，我蜷縮在雲錦被褥裡盯著手腕上蜿蜒的金紋。
窗外傳來玄界特有的冷泉叮咚聲，此刻倒像是催命符。
三個月前那場邪靈潮湧，原是早該埋下的禍根。
那日我正與楊霖在紫藤瀑修補護山陣眼，他指尖懸著的星軌羅盤突然裂成碎片。
我們同時望向天際——九重結界像被墨汁浸透的宣紙，父親親手繪製的山河陣圖正被黑霧蠶食。
"瑤兒！"母親傳音玉符在腰間發燙，我禦劍沖回主殿時，正看見她徒手接住從陣眼跌落的二長老。
殿內十二盞長明燈已滅九盞，父親的本命劍插在玄晶地面嗡嗡震顫。
三日後，我在藏經閣翻到第三百卷古籍時，軒家的玄羽金帖穿透結界落在案頭。
帖上玄靈之氣凝成八字：玄界聯姻，可鎮邪祟。
"軒宇仙尊修的是太上忘情道。"母親替我綰發時，青玉梳第三次勾斷我鬢角的碎發。
銅鏡裡她指尖拂過合歡靈玉，那是父親當年用半身精血煉化的聘禮，"玄界以婚契為陣眼施救，瑤兒......"
殿外傳來護山大陣崩塌的巨響，我按住母親發抖的手。
她袖中滑落的命牌碎片硌得我掌心發疼，那上面殘存的魅惑術法痕跡，分明是玄界王萱的手筆。
大婚前三日，楊霖在月華潭攔下我。
他腰間還掛著我們共同煉製的鎖魂鈴，潭水倒映著他被邪氣侵蝕的左眼："瑤兒，軒家要的恐怕不只是姻緣契。
昨夜我觀星象，玄界命宮與你的紅鸞星......"
"少宗主！"侍女的驚呼打斷未盡之言。
我轉身時，楊霖的劍氣削斷了潭邊半枝垂絲海棠。
那抹豔紅墜入潭中，很快被浮起的黑霧吞噬。
玄界迎親的鯤鵬舟降臨時，我正將東珠簪插進髮髻。
母親最後一次替我整理嫁衣，廣袖拂過腰間禁步時，我聞到熟悉的沉水香裡混著血腥氣。
她指尖在我掌心飛快勾勒符咒，我忽然看清她袖口暗紋竟是半幅鎖魂陣。
"瑤兒，要活著回來。"她聲音輕得像鯤鵬羽翼掀起的風，我低頭咬住舌尖才沒讓眼淚暈染口脂。
陪嫁的十二箱玉簡裡，混著父親生前破解的玄界禁術殘卷。
喜轎穿過玄界天門時，腕間金紋突然灼痛。
我掀開蓋頭一角，看見軒宇立在九十九級玄玉階上。
他周身玄靈之氣凝成霜色，腳下蔓延的冰紋正吞噬鯤鵬羽翼抖落的金光。
更漏聲將盡時，合巹酒在案上結成冰晶。
我摸索著藏在袖中的合歡靈玉，突然聽見窗外傳來護山神獸的嗚咽。
那聲音與三個月前仙閣坍塌時的哀鳴如出一轍，腕間金紋卻在此刻爆出刺目光芒——
腕間金紋卻在此刻爆出刺目光芒——
九重鮫綃帳被玄靈之氣震得獵獵作響，我踉蹌著扶住雕花床柱。
軒宇的廣袖拂過合巹玉杯，冰晶碎裂聲裡裹著一聲冷笑："靈幻仙域的千金，竟要靠著鎖魂陣來洞房花燭？"
我指尖掐進掌心，母親臨走前畫的符咒在皮膚下灼燒。
他玄色衣襟上霜花流轉，每片花瓣都映著我發間東珠搖搖欲墜的光。
當我想觸碰他腰間玄玉時，十八道冰棱突然自他足底竄起，將我困在床榻方寸之間。
"仙尊誤會了。"我聽見自己聲音像浸過寒潭的絲弦，"這金紋是婚契......"
"婚契？"他抬手碾碎空中飄落的合歡花瓣，那些碎屑化作玄火焚盡我袖中靈玉的微光，"玄界要的是能鎮邪祟的陣眼，不是哭哭啼啼的新婦。"
三更天的梆子響到第七聲時，案頭紅燭終於被冰霜吞噬。
我蜷在錦被裡數著窗櫺結冰的紋路，聽見他倚在雲母屏風後的呼吸聲都帶著劍氣。
腕間金紋在黑暗裡明明滅滅，像條噬心的毒蛇啃咬著三個月前的記憶——那時楊霖的血曾滴在這金紋上，燙出過經久不散的焦痕。
三個月來，玄霜殿的晨昏都浸在冰霧裡。
每當我想觸碰藏書閣的玉簡，軒宇的玄靈之氣就會凍住青銅門環；當我在藥圃培植淨蓮，他足下蔓延的冰紋總會搶先絞碎花苞。
最煎熬的是每夜子時，婚契金紋會灼燒著逼我們共處一室，而他總在此時擦拭那柄霜月劍——劍柄纏著的銀絲絛，與王萱當年系在玄界天門上的引魂綢如出一轍。
"聽說靈幻仙閣坍塌時，楊仙君為救你斷過三根肋骨？"某個霜色濃重的子夜，他突然用劍尖挑起我藏在枕下的鎖魂鈴。
鈴鐺上楊霖親手刻的星軌圖正在消融，被玄火炙烤出焦糊的氣味。
我咬破舌尖壓下喉間腥甜，腕間金紋感應到血氣的剎那，十八盞幽冥燈突然在樑上亮起。
這是三個月來我們最近的距離，他冰冷的呼吸拂過我頸間封印，我終於看清他瞳孔深處流轉的並非玄霜，而是被太上忘情道反噬的猩紅裂紋。
"仙尊當年為護王萱仙子，不也曾碎過護心鏡？"我故意讓鎖魂鈴墜地，鈴芯滾出的半枚孔雀石，正是母親塞在嫁妝箱底的玄界禁地金鑰。
果然見他足下冰紋突然扭曲，霜月劍擦著我耳畔釘入牆中，震落藏在暗格裡那幅王萱的畫像。
畫像展開的瞬間，靈幻仙閣的幻影在虛空浮現。
我看見二十年前的王萱立在琉璃瓦上，腳下踩著父親的本命劍，而那時本該鎮守玄界的軒宇，正在為她描眉。
那夜軒宇的瞬移術撕裂玄界結界時，我正在用血澆灌第七株淨蓮。
婚契金紋突然發瘋似的纏住我手腕，勒出的血珠滴在玉簡上，竟顯出母親用命牌碎片拓印的真相——三個月前邪靈破陣時，最先鬆動的陣眼上，分明烙著王萱的玄鳥印記。
靈幻遁術啟動的剎那，我捏碎了那枚孔雀石。
玄界罡風颳得嫁衣獵獵作響，腕間金紋在穿越結界時灼燒成鎖鏈，卻意外地與靈幻仙閣殘存的陣法產生共鳴。
當雙足踏上破碎的飛簷時，我驚覺這座本該坍塌的仙閣竟在月光下完整如初，閣頂那顆靈幻珠裡，還封印著楊霖當日碎裂的星軌羅盤。
"少宗主別來無恙？"熟悉的鎖魂鈴聲響自雲端墜落，我轉身時差點撞上楊霖殘破的衣角。
他左眼裡的黑霧已蔓延至脖頸，掌心的觀星鏡卻映出駭人景象——靈幻珠深處除了星軌羅盤，竟還有半塊染血的合歡靈玉，而那正是大婚當日，母親偷偷替換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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