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整個城市仿佛被一層厚重的灰塵覆蓋,而西北角那座廢棄大樓更像是一具沉睡的巨獸,無言地見證著過去的輝煌與墮落。卡特端坐於頂層邊緣,他那件黑色風衣在凜冽寒風中招展,每一縫隙都彷彿藏匿著曾經血與火的秘密。風衣上的血跡猶如無聲的詩行,映出過往殘酷與孤獨的軌跡,讓人無法忽視他身上那難以撫平的戰爭疤痕。
他的靴子踩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那些反射出的微弱光芒,彷彿在低語著過去一次次生死瞬間的殘酷對決。遠方的霓虹燈光,雖然還在頑強閃爍,但卻像是垂死城市微弱的心跳,昭示著這個地方曾經有過夢想。上一任市長曾在光鮮亮麗的講臺上大談這裡將成為「未來的商業心臟」,而如今那座即將完工的百貨大樓早已淪為斷垣殘壁。內戰與經濟崩盤猶如無情的颶風,將所有承諾碾壓得支離破碎;鋼筋裸露、混凝土剝落,每一道裂痕都在無聲訴說著那逝去的榮光。
建築物下,廢墟與野草交織成一幅荒誕的畫卷。裂縫中叢生的野草,像是從地獄爬出的瘆人手指,試圖將這座曾經傲視一切的巨獸拖入無盡的深淵。曾經盤踞於此的吸毒犯、流氓和流浪漢,早已在卡特無情的清剿下消失無蹤。每一道血跡,都見證了他那冰冷而果斷的審判,彷彿在用最黑色的幽默告訴這座城市:在絕望中,只有強者能決定生死。
此刻,卡特靜靜地坐在那被遺棄的高塔邊緣,讓冷風一層層撫過他蒼白卻堅毅的臉龐。遠處都市零星的燈火,映入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在反射出內心那無法抹去的孤寂與戰爭餘燼。他不言不語,只是默然接受著這冷冽風中混雜著金屬與腐朽氣息的洗禮,彷彿那正是命運對他的最後嘲弄。整個夜晚,除了風的低吟和廢墟中隱約的哀歌,一切都陷入了無盡的沉默,而卡特,便在這寂靜中,完成了屬於他的冷酷讚歌。
夜風如低吟的挽歌,輕輕掠過這片死寂的角落,將火焰拉長成扭曲的鬼影。微弱的光焰在廢墟之間搖曳,映照著地面上早已乾涸的血跡。旁邊,一台老舊的收音機孤零零地擱在一塊焦黑的水泥磚上,發出斷斷續續的嗡鳴聲,如同風中殘喘的遺物。它的機殼布滿劃痕與塵埃,天線彎折,收訊時好時壞,偶爾「滋——滋——」地響起一陣金屬摩擦般的雜音,像是某種早已腐爛的機械仍在努力發聲,為這座崩壞的城市訴說它的最後遺言。
「雷恩市長的支持度再次下滑……」主持人的聲音沉悶而帶著壓抑的諷刺,穿過頻率不穩的電波,如鬼魅低語,在寂靜之中泛起一層難以言喻的涼意。「根據最新數據,目前已有多個抗議團體包圍市政廳,要求立即罷免這位無能的市長。主要原因?很簡單——過去一個月內,連環槍擊案、恐怖攻擊、爆炸案此起彼落,而政府的作為……呵,除了發表一些空洞的譴責聲明、宣佈封鎖幾條街道,幾乎什麼都沒做。」
聲音在一陣「滋——」的雜訊中短暫消失,片刻後,伴隨著收音機低沉的回音,主持人的語調變得更低、更冷:「但與此同時,一個人的名字卻在黑暗中悄悄攀升。他沒有政黨,沒有後援,沒有幕僚團隊,但他的行動卻比政府更為人所知。‘城市的死亡天使’——卡特。他的支持度,在短短一週內上升了5%。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人們開始相信,一個私刑者,一個獨自狩獵的人,可能比整個體制更有效率。」
聲音再次短暫停頓,彷彿讓這座死寂的城市自行消化這個殘酷的現實。火堆劈啪作響,燃燒著某些早已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碎片,空氣中飄散著焦木與血腥味混合的氣息,如同一場尚未結束的屠宰。
「當然,也有人擔憂。他的手段太過殘忍,他的行動毫無制約。他是劊子手,也是審判者,沒有人知道他下一個會對誰揮刀。這樣的暴力是否真的能帶來秩序?還是它只是將城市推向更深的混亂?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主持人輕輕嗤笑了一聲,聲音裡透著一種疲憊的冷漠,彷彿對這座城市的腐爛早已見怪不怪:「但數據不會說謊。人們已經不再相信市長的承諾,不再相信警察的巡邏,甚至不再相信法律的公正。他們不想再聽政客的嘴臉,他們要的是行動,而卡特正是行動的代名詞……」
火光在黑暗中微微顫動,投射出的陰影隨風扭曲,如同某種無聲的嘲諷。收音機繼續播放,訊號時而清晰,時而破碎,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象徵——這座城市仍在運轉,但它已經沒有了靈魂。只剩下槍響、鮮血,與火光燃燒的微弱回音。
卡特靠在殘破的圍欄上,靜靜地聽著收音機裡那斷斷續續的播報,聲音隨著雜訊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當主持人提及「城市的死亡天使」這個稱號時,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臉上浮現。這不是愉悅的微笑,也不是勝利的笑容,而是一種帶著預見未來的冷然滿足,彷彿一切都在朝著他所設想的方向推進。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遙遠的天際。月亮今晚依舊高掛,圓滿無瑕,銀白色的光芒輕柔地灑落在這座傷痕累累的城市,將鋼鐵森林鍍上了一層虛假的寧靜。這光芒如冷冽的審判,使陰影變得更加深邃,使腐朽與墮落無所遁形。遠處的高樓大廈依舊屹立,但他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這座城市正如一具病入膏肓的屍體,只是還沒開始腐爛。
他的眼神遊移在這片鋼筋與水泥構築的迷宮之中,心中描繪著未來的畫面——殘破的街道上火焰狂舞,熾熱的烈焰吞噬著過去的謊言與虛偽,貪婪的政客與腐敗的企業家在灰燼中尖叫,群眾不再沉默,而是高舉燃燒的旗幟,走上街頭,怒吼、砸碎、焚燒、推翻。大樓在烈焰中傾倒,廣場上的雕像被拖倒在地,警察的防線被徹底擊潰,政府的大門被群眾的憤怒撕裂。這座城市將被烈火洗禮,被鮮血浸潤,被真正的正義與秩序重新塑造。
一想到這裡,他輕輕地笑了,笑得更深,笑得發自內心。這是一種帶著毀滅與重生意味的笑容,彷彿在欣賞一場無可避免的宿命之舞。
風輕輕吹過,帶來某種無形的低語,像是來自過去的亡魂在夜色中呢喃。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低聲呢喃:「凱莎……你看到了嗎?」他的聲音低沉,卻透著一種奇異的狂熱,如同向亡者傾訴,又像是在向夜晚證明自己的存在。「這就是我所帶來的解放……這就是正義……這就是未來……」
他的視線重新投向這片銀光覆蓋的城市,目光如火,宛如先知凝視著即將燃燒殆盡的舊世界。而在他耳邊,那台收音機仍在播放著市長支持度崩落的消息,仍在傳遞著一座城市瀕臨毀滅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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