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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女人的手指潔白而修長，指甲上塗着明艷而動人的亮紫色。她擁有一張精緻的臉龐，眉眼之間那隱秘的風情令人難以忘懷。
她用再熟悉不過的動作熄滅了手中的煙，然後緩緩轉過身，正對着窩在沙發里的人。她冷漠的聲線打破了沉默：「你確定？」
「嗯。」對方輕聲回應。
「好，你放心，我會每月按時把錢匯入你父親的賬戶。」女人的語氣中透着一絲不容置疑。
沙發里，男人的身影隱沒在陰影中，他無聲地嘆息，卻無人能夠聽見。女人一走出房門，便迅速撥通了電話。她的聲音中終於夾雜了一絲欣喜和溫柔：「小凱，他答應了。很快，事情辦好，我們就離開這裡，繼續找，你說好不好？」那個被稱作小凱的男人，在城市的另一端，望着已經消散的晨曦，心裡默默念道：「等忙完了這一切，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母親舊時的同窗過世了，遺體被送到了我的處理室。作為一名高級遺體化妝師，我的職責是將死者最後的容顏恢復成生前的模樣，仿佛他們只是安詳地睡着了一樣。冷君清，這是祖母為我取的名字，冰冷而淡漠，我很滿意。
眼前這位母親的同窗肖先生，是本市數一數二的商人，前日因心臟病離世。他手中持有的大量股份都將作為遺產被繼承。既然有豐厚的報酬，我自然會盡心盡力按照吩咐辦妥一切。他的律師程洛寧將遺體運到了我的處理室。這個律師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即使在陰冷的處理室里，嘴角似乎也保持着好看的弧度：「冷小姐，先謝謝你。」我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這是工作，自然要用心。」
面對遺體，不過是按部就班的過程：清理、除菌、按摩，然後換上他早已備好的壽衣。肖先生的葬禮上，母親和我一同出席。果然，葬禮永遠比死亡顯得更加莊重。他的女兒肖若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正值青春。即使被一襲黑衣包裹，卻依舊風情萬種。只是她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香水味，讓我有些難受。她很少出現在父親的交際圈裡，一直有自己獨立的天地。
倒是肖先生的兒子肖若暉，身材矮小，沒有肖家人一貫的強勢。他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鏡，遮住了臉頰。據說他昨日才從美國趕回來，因為從小與父親關係惡劣，一直住在國外，與父親聯繫甚少。偶爾有信件或電話，也是通過妹妹向父親問好。即使在葬禮上，他也沒有絲毫悲慟和眼淚，臉頰僵硬的弧線，淡漠了喜悲。他只是跟在妹妹身後，一舉一動顯得有些機械，像是在作秀。
也許是直覺，肖家人的眼裡似乎藏着我看不清的東西。我就是這種性格，喜歡把不相關的事都看在眼裡。
葬禮上的氣氛很奇怪，反倒是外人不住地流淚。肖家子女應付着來客，甚至有些笨拙。程洛寧一貫的冷靜和我的淡漠仿佛成了葬禮的絕佳襯托，而母親是個輕易動情的人，她拉着肖若安的手，絮絮叨叨地，以示悼念。她還堅持要最後離開，於是我們便和同樣最後離去的程洛寧順路一起回了城區。走的時候，我從後視鏡里看到肖家的司機穿着制服，替肖若安開了車門。那輛黑色賓利與葬禮的氛圍如此相配。
只是司機高大俊雅，卻又有些桀驁，先前並沒有出現在葬禮上。而肖若安見到他時竟然笑了，輕盈地鑽進車子裡。我突然明白，她的釋懷並非因為已經送走了父親，那個來接她的人，才是她轉悲為喜的關鍵。我苦笑一聲，有錢人家果然不同，連司機想必都是精挑細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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