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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書架上的書不多，我一眼瞥見一本珍藏版的《一生》，林泊桑的經典之作。這一版是10年前出的，當時很難買到。原來司機先生，也喜歡。
我取出書翻了翻，扉頁上有着已經變淡的字跡：「安，希望不再朝夕相處的日子，你也會快樂。我喜歡你，在最好的年華。」
這是一份沒有送出的禮物，不然不會只寫了日期，卻沒有署名。那個無聲的「安」，怕是指肖若安吧。吳南的用心良苦，她一定不曾知道。
我用手機拍下了玻璃板下的那張照片，程洛寧一直耐心地等在一邊，沒有任何抱怨或疑問。我將書放回書架，扭頭對他說：「我們走吧，去還鑰匙。」
「好，君清，我送你回家。」
車子開到離我家還有一半路程的時候，辦公室的助理打來電話，要我趕回去。於是程洛寧調頭，依舊是那溫柔的微笑，囑咐我別太累。我安靜地點了點頭，然後想，明天該去查一下那天出現在葬禮上肖若安的現任司機了。
世事難料，沒想到他已經主動找上門來，只是，以顧客的身份。
回到處理室，我掀開那一床白布，遺體一覽無餘。死者因為車禍而被擠破了五臟六腑，鼻樑也壓斷了，但我依舊認得出來，那張曾經英俊的面孔。他就是葬禮那天的司機，所謂的吳南，那個冒充者。
家屬在一旁嚎啕大哭，我看了遺體委託單上的死者資料：林凱，無固定職業，昨夜駕駛一輛黑色賓利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事故。車子除了被壓扁的外殼，一切完好。他們在他身上找到了遺囑，這個林凱，是自殺。遺囑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哥哥，對不起。
林凱的母親是一位十分有教養的人。面對這樣的劫難，她還在努力壓抑着自己那洶湧而出的哀傷。她問我具體的過程是怎樣的，還能不能讓她最後一次見到兒子平日的模樣。
我接過簽了字的遺體委託書，還是問了這位高雅的夫人：「林凱，他有哥哥嗎？」林夫人猛地抬起頭，眼神里的無助讓我心酸：「小凱是有一個哥哥的。我從孤兒院領走他的時候，他的哥哥還在。只是當時我只能領養一個孩子，於是小凱就只好和哥哥分開了。可是他長大之後，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尋找當年的兄長。」
原來，是這樣。可是，到底林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自殺？還說對不起哥哥，除非，他已經知道誰是當年一起在孤兒院的兄長了。
「可是，林凱不是一直在找他嗎？為什麼會自殺呢？不好意思，夫人，您知不知道，他生前有沒有接到什麼電話之類的。」林夫人從口袋裡拿出一隻手機，遞給我：「小凱出門前沒有帶手機。」
我打開翻看通訊錄和通話記錄，這幾天林凱接通最多的電話，和他的快速撥號都是同一個號碼。我將號碼存到自己的手機上，繼續安慰了林夫人幾句。又是連續四個小時的工作。
當我將林凱的遺體推出處理室的時候，林夫人恰好回去整理他的遺物。而等在走廊里的，是已經哭成淚人的肖若安。他們是愛人，毫無疑問。
肖若安的無名指上，已經戴了時下流行的那一款訂婚戒，只是眼前已經冰涼僵硬的屍體，粉碎了那一場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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