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的争论还在持续,两名白袍男子的声音交错,数据、材料、爆破点的讨论激烈而理性,像是两名冷血的建筑师在计算一场倒塌的艺术。
然而,就在争执到达顶点时,一阵布料摩擦声突然响起——黑袍人缓缓脱下了他的长袍,露出了一张沉稳而冷静的中年男人的脸。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转头看向他。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没有名字,也没有背景,但从他站姿的挺直、目光的锐利,以及他身上那股经历过战场的气息来看,这个男人一定有过某种军事背景。
他静静地扫视著桌上摆放的炸药、计算纸、地图,然后语气平稳地开口:“带四组炸药就够了。”
两名白袍男子同时皱起眉头,似乎想反驳,但黑袍人——或者说,这名无名的战士,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他轻轻拍了拍桌上的图纸,语气不带丝毫犹豫:“我们的目标不是要炸毁金融大楼。不是让它从城市的天际线上消失,而是制造最重大的破坏,让这座城市为之颤抖。”
他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变得更加低沉:“我们需要的是铝热剂。”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那两名白袍男子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汤米站在人群之中,不太明白这意味著什么,但他感觉得到,空气中的气氛正在改变。
黑袍人低声解释:“炸弹能摧毁结构,但真正的恐惧,是火。”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铝热剂会产生极高温度,烧穿钢筋,甚至能让混凝土裂解,当火焰开始四处蔓延,当人们在浓烟与烈焰中逃窜,当救援队无法扑灭城市的燃烧时,他们才会真正感受到无助与恐惧。”
他的语气很轻,但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恐惧的本质,不是爆炸,而是无法控制的火焰。”他最后说道,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冷漠的微笑。
两名白袍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人缓缓点了点头:“我们会准备铝热剂。”
“很好。”黑袍人拉回自己的袍子,重新披上,仿佛刚刚的那一刻,他只是暂时脱离了角色,如今又回到了暗影之中。他抬头扫视著众人,眼神冷冽,语气不容置疑:“后天晚上,我们会让这座城市,真正见识到审判之火。”
时间过得很快,或者说,汤米已经无法准确地感受时间了。
藏身处的日子如同静止的噩梦,一场沉默而缓慢的坠落。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和杰克就完全被拉进了“真理之火”的核心,被分配武器,被告知行动计画,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仿佛这本来就是他们该做的事。
他们拿到了一把步枪,老旧却仍然致命,仿佛是从哪个战场的残骸里捡回来的幽灵。杰克兴奋地摸索著枪身,汤米则只是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手上还有昨天仪式留下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但隐隐作痛,提醒著他已经踏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行动计画很简单——
他们将与爆破小队一起潜入金融大楼,镇压群众,确保炸弹顺利安置,并在最后点燃这座城市的审判之火。
每个人都被发配了一组铝热剂炸弹,这不是普通的爆裂物,而是一种毁灭性的火焰,能够穿透钢筋、吞噬建筑、让整座大楼在极短时间内陷入无法扑灭的地狱。
现在,他们身穿老旧的防弹衣和头盔,脸上带著黑色面罩,将自己的身份掩盖在阴影之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在行动开始前,他们被安排到地下室待命,这里狭窄、潮湿,头顶的灯光闪烁不定,空气中弥漫著火药味与汗水混杂的味道,令人窒息。狭小的空间内挤满了即将上战场的暴徒,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试图安抚彼此,这场“革命”在真正开始之前,笼罩著令人不安的寂静。
有人低头擦拭枪枝,有人不断调整装备,有人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还有人紧紧握著手中的炸弹,仿佛那是一颗能够带他们走向永恒的信仰之石。
汤米站在人群里,感受到头盔内的闷热,手心微微冒汗,但他没有说话。
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他想著昨天,他还是个被杰克拖著进入这场荒唐闹剧的醉鬼;他想著几天前,他还只是个无所事事的退伍军人,在酒吧里喝著廉价的酒,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但现在,他站在这里,手中握著步枪,胸口绑著炸弹,准备在黎明之前摧毁这座城市的心脏。
“这是梦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因为如果这不是梦,那这就是他人生中做过最疯狂、最无法挽回的选择。
地下室的沉默被突如其来的汽车引擎声打破。
轰鸣声低沉而有力,震动著地面,像是即将吞噬一切的野兽,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靠近。外头传来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然后是车门打开的“喀”声。接应他们的车来了。
“动作快!”有人低声喊道,所有人立刻动了起来,没有迟疑,没有犹豫,这些人早已准备好将自己献给这场烈焰。
他们鱼贯而出,步伐沉重却毫不迟滞,黑色面罩下的眼神坚定而狂热,每个人都像上战场的士兵,携带著死亡的气息走向夜色。他们迅速登上面包车,两辆车灯一闪,随即滑入黑暗的街道,驶向金融区。
车内灯光昏黄,挤满了即将制造毁灭的暴徒,空气里弥漫著汗水、火药和金属的味道,压抑又诡异。没有人说话,只有武器在手掌间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随著颠簸而晃动的铝热剂炸弹。
但不是每个人都沉默——
“操!这就是我们的时刻!这就是我们的审判日!”杰克低声吼著,语气兴奋,眼神犹如一匹见血的狼。他坐在汤米身边,手指紧紧抓著枪身,微微颤抖著,脑袋轻轻靠在窗上,双眼闪烁著疯狂的光芒。
他已经三天没睡了。
兴奋的肾上腺素撑著他的身体,让他感觉不到疲惫,甚至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心脏疯狂跳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想要让这场行动刻上他的名字。
他不只是要参与——他要成为这场战争的主角!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他要成为“真理之火”最耀眼的火焰!
他要杀死最多的人,烧死最多的人,摧毁最多的东西!
他要让那些该死的、安逸的、高高在上的人感受到他们从未体验过的痛苦,他要让这座城市的夜空被烈焰点燃,他要让这场大火从他的双手开始,烧得越久、越旺、越狂暴。
他转头看向汤米,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压低声音道:“兄弟,你准备好了吗?”
汤米没有回答,他只是看著窗外,望著这座即将被烈焰吞噬的城市,心里某个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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