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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未立即發難，只淡淡掃了我一眼，那眼神比外面的風更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仿佛在說，你看，你掙扎也沒用，終究要回到這個樊籠。
翌日便是祭祖大典，府里上下忙亂，空氣里瀰漫着檀香與肅穆。
我是庶女，只能站在偏僻的角落，看着嫡母與嫡姐梁玉蘭在主位前忙碌，她們身上的錦緞泛着刺眼的光，與我素淨的衣裳形成鮮明對比。
梁玉蘭今日格外艷麗，眉眼含笑，手中端着一盤精心擺放的供品，蓮步輕移間，一股淡淡的異香若有似無地飄來，那是她慣用的特製胭脂，據說能令人氣血不暢，心生煩躁。
她行至我身側時，不知是故意的，還是腳下不穩，身子忽然朝我栽來。
「哎呀！」她驚呼一聲，手中那盤供品應聲而落，玉雕的白菜摔得粉碎，盤中的糕點、果物灑了一地，滾落到我腳邊。
嫡母臉色驟變，尖利的嗓音瞬間劃破祠堂的寧靜：「梁柳柳！你好大的膽子！祭祖供品也敢衝撞？！你可知這是何等罪過！」
我還沒反應過來，梁玉蘭已捂着心口，委屈得眼眶發紅：「柳柳妹妹，你、你怎麼……」那欲語還休的模樣，比直接指責更惡毒。
周圍的下人噤若寒蟬，嫡母身邊的蘇嬤嬤（我的乳母）則擔憂地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
我知道這是陷阱，她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整治我的機會，尤其是當她們覺得我「不安分」時。
那股強烈的，被冤枉、被壓制的憤怒瞬間衝上腦門，但理智告訴我，此刻硬辯只會適得其反。
我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湧。
我跪了下來，對着一地的狼藉，聲音平靜而清晰：「嫡母息怒，方才人多擁擠，我正低頭為祖宗默念《金剛經》，未曾留意周圍……」我頓了頓，從袖中掏出一張紙。
那是一張普通的宣紙，上面有幾塊淺淺的茶漬，是我在祠堂里，趁着無人注意時，用茶水輕點在紙上，默寫經文。
「這是我方才在祭祖前，為表誠心，謄抄的《金剛經》，雖被茶水沾濕了幾處，但字跡尚在。」我將紙張展開，遞給嫡母身邊的嬤嬤。
嬤嬤遲疑了一下，接過紙張。
梁玉蘭臉色一變，似乎沒料到我會有此一舉。
嫡母接過紙，借着祠堂昏黃的燭光細看，紙上的字跡雖然被茶漬模糊，但仍能勉強辨認出是《金剛經》的開頭部分，筆鋒流暢，顯然不是匆忙所寫。
我的「過目不忘」不僅體現在街頭巷尾的見聞，也體現在對經史子集的熟稔，更何況，這本《金剛經》是我娘親生前最愛誦讀的。
嫡母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沒想到我能拿出這樣的證據，證明我當時確實在做「正經事」，而非故意衝撞。
最終，她冷哼一聲，將紙丟還給我：「這次便算了，下次再敢這般毛手毛腳，仔細你的皮！」這件事便不了了之，只是我仍被罰跪了一個時辰，理由是「不夠小心」。
罰跪結束後，我拖着酸麻的雙腿回到自己的院子，心頭的屈辱並未消散，反而愈發凝重。
我獨自一人走進娘親從前的屋子，那是梁府唯一對我而言，還存有一絲溫情回憶的地方。
屋子常年無人打理，透着股陳舊的味道，唯有梳妝檯上的那方紫檀木妝匣，被蘇嬤嬤時常擦拭，依舊泛着幽光。
這是娘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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