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婉儿端坐在阁下,身侧侍立着丫鬟青杏。
她今日一袭淡紫曳地裙,发髻依旧高挽,步摇垂在鬓边微微作响。
她听见西廊下传来人声,还未抬头,便见李凌风与梅若兰并肩而来。
李凌风一身青衣,神色冷峻,步履匆匆,身旁那女子在身旁低语,像是一对恋人。
可旁人看来,却是他任由梅若兰亲昵地随在身侧,偶尔低头与她说些轻言细语,眼里竟带着些柔色。
苏婉儿的心一紧,指尖轻颤,却仍强自镇静。
梅若兰今日本就打扮得素雅——素白如云的汉服,腰间香囊微微晃动,步摇上镶着几颗细小的珍珠,随着她微微侧首,洒出点点光。
她走在李凌风身侧,眼角眉梢皆是温顺,时而抬眸与他对视,唇边的笑意不深不浅,恰如其分。
李府下人早就有些异样的窃笑。
几个年长的嬷嬷在廊下低声议论,有人说:“李大人近来常在花厅,与梅姑娘谈笑风生,正院倒是冷清得很。”又有人补上一句:“也是,谁让正室多年无子,男人心思总是要变的。”
这些话语如针扎进苏婉儿的耳中。
她并不回应,只低头抚了抚衣角,唇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夫人。”李凌风终于移步至她跟前,口气平淡得仿佛对着一个久未谋面的邻人,而不是他的正妻。
苏婉儿起身,微微屈膝,声音温和:“拙夫今日可有何事?”
李凌风目光掠过她,落在案上的书卷和茶盏上,淡淡道:“无事,只是若兰近日身子不适,烦你吩咐厨房多备些清淡饭食。”
梅若兰低下头,轻声道:“让夫人费心,若兰自觉无碍。”
李凌风却转头盯着她,语气里竟带着几分关切:“你身子弱,自当多休养,婉儿素来体贴,厨房上的事你只管与她说。”
苏婉儿听着丈夫口中关切的语调——那曾经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柔,如今却轻易给予旁人。
她心里发冷,脸上却仍是无波的笑:“厨房自有安排,若兰姑娘有何不适,不妨让青杏陪你去后院歇息。”
梅若兰抬眸,眼中隐隐含着楚楚可怜的泪水:“多谢夫人关照,只是今晨微有头晕,公子见我脸色不好,才陪我来请安。”
李凌风闻言,眉头微蹙,语气转为柔和:“你身子要紧,若再不适,便叫大夫来府中看看。”
这一番话,落在苏婉儿耳里,就像被针扎得生疼。
周围下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李大人对梅姑娘倒是体贴。”——“可不是,正院夫人也太冷淡了些。”
苏婉儿只觉眼前晃动,指尖死死攥着绣帕,才勉强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她极轻极慢地开口:“拙夫素来关心府中诸事,妾身自当听命。”
李凌风听不出她话中冷意,反而更觉疏离。
他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若兰近来初入李府,总有诸多不便,婉儿你多照拂着些,不要叫外人说李府待人不厚道。”
这话明明是善意,可落在苏婉儿心头,却成了无形的羞辱。
她的身份,正妻之位,如今却要对一个外人小心讨好,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丈夫指责待人不周。
青杏低着头,悄悄帮自家夫人挡住那些异样的目光。
可苏婉儿分明听见,有丫鬟低声咬耳:“夫人可怜见的,一片心意都叫人看不见了。”
厅堂里忽然静下来。
李凌风却不察妻子的异样,只转身与梅若兰说些琐事。
两人站得极近,梅若兰的声音柔柔的,像是怕打扰了谁:“公子,今早见花园里梅花开了,若兰想采一枝作香囊,不知可否?”
李凌风微微一笑:“梅花易落,若你喜欢,叫人多采几枝,别冻着了身子。”
周围下人都笑起来,甚至有胆大的小丫头低声调侃:“这梅姑娘真是好命,李大人连花都愿意亲自采给她。”
苏婉儿只觉一阵眩晕,勉强抬头:“若兰喜欢,尽管去。府中花木,都是拙夫的心血。”
梅若兰转向她,柔声道:“多谢夫人。”目光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李凌风忽然想起什么,吩咐道:“今日是城中重九节,有几位同僚来府中小聚,婉儿,府中琐事你先不必管,若兰陪我一同去前厅应酬。”
苏婉儿愣了愣,随即垂眸:“妾身明白。”
往年重九,都是她同李凌风并肩接待宾客,今日却要将那本属于她的荣耀,让与旁人。
李凌风转身,梅若兰顺势挽了他的手臂,低声一笑:“公子,若兰不善应酬,还请多照应。”
李凌风回以微笑,目光柔和得仿佛忘了身后还有个正室夫人。
两人步履齐整,转瞬便消失在花厅的拐角。
丫鬟青杏赶紧上前,小声道:“夫人,您别难受,李大人一时糊涂,终究还是念着您的……”
苏婉儿轻轻摇头,声音沙哑:“念着我?若真念着,又怎会在众人面前这般冷落于我?青杏,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青杏默然,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
前厅里,李凌风与梅若兰并肩而立。
堂上宾客盈门,几位同僚见状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有人起哄:“李兄近来气色大好,果然是有美人伴身!”
有人更是半真半假地调侃:“听闻李府新添佳人,今日得见,果然不俗,苏夫人倒是难得一见了。”
李凌风本要回绝,可梅若兰却先一步轻巧地笑道:“几位大人取笑了,若兰不过寄居李府,承蒙夫人与公子厚待,实不敢当诸位夸赞。”
她巧妙地将自己置于被宠的位置,众人听得更是心知肚明。
李凌风见众人话锋渐歪,竟不觉恼怒,反而顺势揽了梅若兰的手腕,语气柔和:“若兰性子温婉,诸位有何笑话,切莫说于她听。”
宾客们哄然大笑。有人举杯:“李大人怜香惜玉,实叫人羡慕。”
有人又问:“那……正院苏夫人,今日怎地不见?”
李凌风闻言,脸色微沉,冷冷道:“府中琐事缠身,婉儿身子不适,叫她歇息罢了。”
梅若兰低头一笑,神情柔顺,语调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夫人素来温和,今晨还特意嘱咐厨房为我备清淡的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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