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市中心法医解剖室。
无影灯将冰冷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中央那张不锈钢解剖台。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甜杏仁的古怪气味。
我叫苏念,是这里的法医。
今晚的“客人”,有些特别。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洁白无瑕的婚纱。
蕾丝繁复,裙摆曳地,本该是幸福的象征,此刻却只剩下诡异和冰冷。
尸体是巡逻警察在郊外废弃的教堂发现的,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我戴上乳胶手套,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定了定神。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进行体表检查。
婚纱很新,质料上乘,甚至能闻到布料特有的、未曾洗涤过的气息。
然而,掀开层层叠叠的白纱,我的指尖猛地顿住。
婚纱之下,她竟然还穿着一件丝绸旗袍。
那不是普通的旗袍。
墨绿色的底,绣着缠枝的白玉兰,花蕊处用的是极细的金线。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骤然急促。
这图案……这绣工……
怎么会……
怎么会和我记忆深处,母亲最爱的那件旗袍,一模一样?
连边角处那朵小小的、作为独特标记的半开玉兰,都分毫不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母亲失踪二十年了,她的旗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穿在一个陌生女尸的身上?
一种荒谬绝伦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那股淡淡的苦杏仁味,似乎也变得浓郁了一些,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带着不祥的预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法医的专业素养是我对抗恐惧的唯一武器。
不能慌,苏念,这或许只是巧合。
对,只是巧合。
世界上相似的旗袍有很多。
我继续检查,目光落在死者僵硬发青的左手上。
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无名指上,一枚铂金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款式简洁大方,戒圈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碎钻。
是订婚戒指。
我的目光凝固了。
瞳孔剧烈收缩。
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冲上我的头顶。
那枚戒指……
那分明是……我的订婚戒指!
陆离,我的未婚夫,三个月前才刚刚给我戴上的!
怎么会在这里?!
我疯了吗?还是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噩梦?
我颤抖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般的心情,轻轻翻转那枚戒指。
戒指内侧,清晰地刻着一行极小的数字——
701。
轰!
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耳膜,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701……
这个数字,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烙印,瞬间灼穿了我的理智。
怎么会是701?!
三年前,我刚入职不久,经手过一具无名男尸。
高度腐败,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只有一份语焉不详的医院急诊记录,病历编号的末三位,就是701。
因为线索断绝,那具代号“701”的男尸,至今仍是悬案,静静躺在停尸房的冰柜里。
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尸,穿着我母亲的旗袍,戴着我的订婚戒指,戒指上刻着另一具无名男尸的编号……
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元素,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劈头盖脸地向我罩来,让我几乎窒息。
苦杏仁的味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烈。
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我记忆深处那道尘封已久的大门。
二十年前那个漆黑的雨夜……
绑匪粗糙的手捂住我的口鼻……
麻袋套头的窒息感……
还有……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浓郁的苦杏仁味!
那是……氰化物的味道!
母亲……母亲就是在那场绑架案后失踪的!
绑匪只要赎金,可钱给了,我被放了回来,母亲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警方说她可能已经遇害,也可能是不堪受辱,自己离开了。
二十年了,杳无音信。
难道……难道这具尸体……
不!
我猛地摇头,甩开这个可怕的念头。
死者很年轻,最多二十五六岁,绝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可这旗袍,这戒指,这诡异的数字,还有这致命的苦杏仁味……它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二十年前的绑架案,三年前的无名男尸,还有眼前这具穿着婚纱和旗袍的女尸……
它们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我的戒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离……他知道些什么?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神经,恐惧和迷茫几乎要将我吞噬。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但我不能哭。
不能崩溃。
我是法医苏念。
真相就在眼前这具冰冷的尸体上。
我必须,也只能依靠自己,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挖出来!
擦掉眼泪,我重新握紧了手术刀。
冰冷的刀锋,反射出我眼中决绝的光。
不管这背后是什么牛鬼蛇神,不管牵扯到谁,哪怕是……陆离。
我都要查下去!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情绪,我将手术刀的尖端,对准了那件墨绿色的旗袍。
第一刀,必须精准而稳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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