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失禮,宋道長您……確定這位有回魂的意願?」
真的不是我故意要這麼說,實在是曉星塵的魂魄不僅僅是碎裂不齊,就連魂識都淡到根本探不到了。
聞言,只見宋嵐渾身僵住,本就毫無血色的臉彷彿變得更加慘白。
「這……我……他……」他支吾了半天,卻仍拼湊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等了好一會兒,見他仍下不了決心,我便提議道:
「或者,我先試著修復這位姑娘的魂魄,至於另外這一位,您就再慎重地好好考慮一番?」
他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隨後虛弱地道了聲:「我明白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個更重要的問題……」我倏然神色凝重地望著他。
「什麼問題?」他問。
「宋道長,不知您身上……可有攜帶吃食?」
「呃?」對此,宋嵐著實一愣。「這……為何姑娘有此一問?」
「關於這點,其實有些難以啟齒……」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雖說我已接近辟穀,不需依靠吃食而活,但若是在短時間內耗力過猛,沒有立即進食補充能量的話,還是會因此餓昏過去……」
魂魄並非活體,故不適用於治癒術;但也並非物體,所以也不能使用復原術。如此一來,就只剩下「鑄魂」能試了。
雖然我還沒有正式使用過「鑄魂」,所以不知結果如何,但若是像復原術那樣,需要使用自己的靈力填補缺損的話,這消耗量肯定會很可觀,而我手中的饅頭已剩不到半顆,究竟能撐到何時實在是不得而知……
所以,不論如何,都必須得以防萬一啊!
「抱歉,這……我也沒有……」宋嵐不由得露出一臉為難,不知該從何回應起。
嗯,我想也是,畢竟死屍同樣並不需要進食,根本不可能會帶食物在身上。
「啊,別在意,我也就只是問問而已。」我無謂地擺擺手。
「那個,魏姑娘若是有所不便,不需如此勉強自己……」
「不,別擔心,只是姑且先告知您一聲而已。就算我真的因此昏過去,也只需一覺睡醒便能恢復狀態,還請道長大可放心。」我笑睨著他。「只不過,到那時候大概還需勞煩宋道長將我送回洞窟之中,以免我在失去意識的期間遭受邪祟侵擾,這樣可好?」
對此,宋嵐立即神色一凜。
「關於這點姑娘儘可放心,若然如此,宋某自當會護妳周全。」他嚴正地允諾。
我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口頭承諾。
確認靈力值呈現滿格狀態,我遂將雙手輕覆於阿箐的鎖靈囊上──
「那麼,我開始了?」
得到宋嵐的點頭應允,我緩緩將靈力集中於雙掌注入其中,繼而詠唱起鑄魂的契文。
阿箐的魂魄雖然破碎零散,但大概是因為在最後終於替曉星塵報了仇、了卻了執念,所以整體來說算是頗為純淨,沒有過多的雜念干擾,修復起來沒什麼難度。
不過,就如同我先前所預測,缺失的部分需由靈力進行填補……不知道我現在的靈力值撐不撐得到補完?
所幸在消耗快要近半時,眼前終於跳出了一行通知──
【鑄魂完成】。
見狀,我徐然收回雙手,忍不住長吁了口氣。
很好,這消耗量勉強算是在及格範圍。
「此魂已修復完畢,請道長確認看看吧。」
宋嵐怔忡地盯著那只鎖靈囊。
良久,他終於下了決心,微顫著雙手解開囊口的繫繩──
眨眼間,一抹散發著淡淡青光的少女魂魄,現身於前。
「阿箐姑娘……」宋嵐不自覺地喃喃低聲喚道。
似是聽見了呼喚,原本闔眼的少女緩緩睜開了雙眼,一對白瞳茫然地朝四周張望。
「咦?怪了,這裡是?」驀然一頓,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呃?我看得見?還有舌頭……可我明明……」眼角視線忽地瞥見某個身影,她驟然一愣,緩緩轉頭朝宋嵐望去,繼而瞠大雙眼。「宋、宋道長……」
宋嵐百感交集地直盯著她,起身施了一禮。
「許久不見了,阿箐姑娘。」
「宋道長!」阿箐滿心欣喜地蹦跳到他面前。「您恢復了!能說話了!我也能說話、而且又看得見了!我聽說過死後到達極樂世界的人,生前所有的病痛都會消失,既然如此,這裡就是所謂的極樂之地了?」她興奮地四處張望。「那麼,曉星塵道長呢?他也在這裡嗎?應該在的吧?既然我都能來了,道長沒理由不在的……」一轉頭,她便與我打了個照面,呆滯了一下,疑惑道:「妳是哪位?」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戒備,我極盡和善地朝她微笑道:「只是位路人甲,別在意。」
「蛤?」她的表情霎時扭曲了下。
一旁的宋嵐輕咳了聲,順利拉回阿箐的注意力。
「阿箐姑娘,這位是魏眠緋魏姑娘,是她修復了妳的魂魄,這才得以讓妳重現於世。」遲疑了陣,他低聲道:「另外,這裡並非極樂世界,而是現世中位於夷陵的亂葬崗。至於星塵……」他哀然地睇了眼另一只鎖靈囊。
「咦?」順著他的目光,阿箐這才發現鎖靈囊的存在。「曉星塵道長……」
魂魄被打散前的記憶一一浮現,她緩緩蹲下身,伸出半透明的手輕撫著那只鎖靈囊。
「魏姑娘是吧?」她乍然抬頭看向我。「既然妳能夠救我,那應當也能夠救得了道長,對吧?」
「呃……」迎向她熱切異常的目光,我頓時莫名感到頸後汗毛直豎,忍不住僵笑道:「理論上應該是如此沒錯……」
「那麼,拜託妳,請妳救救道長吧!」她彷彿溺水之人看見救命浮木般,倏然撲向前急切地握住我的雙手。「只要妳肯救曉星塵道長,不管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就算要我再次魂飛魄散也無所謂,求妳救救道長吧!」
「等等等等等……」我連忙喊停,開口打斷她的話。「請妳先冷靜下來,阿箐姑娘!」
真是的,說那什麼蠢話!我好不容易才把妳恢復原狀的,還要妳再次魂飛魄散做啥?當我吃飽太閒了?
「我很冷靜!」她忍不住吶喊道。「求求妳了,魏姑娘!」
「阿箐姑娘,妳先冷靜些。」一旁的宋嵐也發話了。「魏姑娘並非不願救星塵,只是……」
「只是什麼?」阿箐不解地看向一臉為難的宋嵐。
「只是……我一次只能修復一只魂魄,方才剛復原了妳,現在剩餘的力量已不足以再進行修復,必須先歇息一會兒。」我順著話頭接下去。「所以,可以請妳放開我了嗎?」我朝她露出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啊,抱歉,失禮失禮!」阿箐連忙鬆手。「這個……魏姑娘,我只是一時太過心急了,還請妳別見怪啊!」
「嗯,不會。」我吁了口氣,暗自朝宋嵐瞥了眼。「不過,既然兩位是舊識,又似乎與這位魂主頗有淵源……那麼,在等待我的力量復原期間,或許兩位可以好好互相商討一下,接下來究竟該怎麼決定……」
「咦?」阿箐不由得面露茫然。「討論什麼?決定什麼?」
對此,宋嵐則是神情凝重地沉默不語。
我款款起身,朝宋嵐施了一禮。
「那麼,恕我先失陪了。」
※※※
默默來到先前拼湊到一半的鎮山石獸前,我終於忍不住深深吐了口氣。
呼~~嚇死我了!真的是太久沒有與人相處,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總之,就先讓他們倆去好好敘舊一番吧。
就私心而言,我個人當然是傾向於修復曉星塵的魂魄……畢竟是書中的角色之一,怎樣都想見識一下本尊的面貌啊!
不過,最後還是得看宋子琛的決定吧。
剛坐下喘口氣,正準備著手作業時,一陣熟悉的怪叫聲自一旁響起──
「嘎噢!」
……對了,我都把這傢伙給忘了。
斜瞟向那團朝我奔跑而來的黑色生物,我語帶不悅道:「玄,你跑哪兒去了?不是要你待著嗎?」
事實證明,就算事先交代過,這傢伙還是會亂跑,可見先前沒遇襲全得歸功於運氣好啊!
「嘎噢!」(去巡視了,反正有那個迷路的傢伙在,沒問題的!)牠一臉洋洋得意地笑著。
我無語地瞪著牠的笑臉。
你不是我的守護靈獸嗎?既然如此,就應該要好好盡責保護我,不要隨便把責任推給別人啊──雖然很想對牠這麼說,但仔細想想,牠確實不是專屬於我的守護靈獸,而是此地的鎮山石獸……
唉,算了,隨遇而安吧。
我無聲嘆了口氣,隨手拾起幾個散落在一旁的石塊,重新開始我的拼圖大業。
「對了,玄,我問你,你在巡視的時候,有發現哪裡長有能吃的果子之類的嗎?」
記得以前溫家修士駐紮在亂葬崗時曾經用果實釀過酒,那麼,照理來說應該會有漿果之類的植物才是。
總覺得最近的突發狀況太多,光靠手邊剩餘的饅頭絕對撐不了多久,不論如何都得想辦法開發食物來源以防萬一才行……
「嘎噢……」(啊?那個……我不知道什麼是能吃的……)玄一臉為難地歪頭看著我。
「……」我再度無語地斜瞟向牠。
嗯,很好,我的身邊全都是不需要進食的傢伙,想從他們身上打聽食物的消息根本是緣木求魚!
我忍不住撫額哀嘆。
唉!算了,等我有空時再自己去找找吧。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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