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算是順利地結束,鍾楚平對程墨蘇大感興趣,甚至約定隔日再來程家拜訪,她本想拒絕,可父親卻替她一口答應下來,讓她好生不快。
父女兩人坐在車上,一個怡然自得,一個悶悶不樂。
“爸爸。”程墨蘇咬了咬玫瑰色的唇,抬眸問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呢?我說過我心裏隻有少弈一人,你又將鍾先生介紹給我是什麽意思?”
程義微露笑意,看著她因為有些氣惱而微紅的麵頰,道:“沒別的意思,隻是給你多一個選擇。這鍾楚平是政府器重的外交官,家族勢力龐大,今年才十九歲就從聖斯安大學畢業,前途不可限量。”
程墨蘇垂著眸子,唇角沒有一點起伏,聲音雖然細弱卻透著格外得堅定,“他是很好,但我就是不喜歡。”
程義看著她如雪般的側顏,透著一抹倔強執拗,半晌,又聽到她細若蚊吟地說道:“而且少弈比他更加優秀。”
程義轉過眸,安靜地看著前方,不置可否。
又是一夜未眠,隻是因為複雜的情緒變成了氣泡,在心裏滿滿膨脹著。
她推開窗戶,看著屋外的花園,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又即將改變。噴泉還未開始噴發水柱,鳥兒也沒有放聲高歌,天際吐露出的一抹白光穿破雲層,打在她的皮膚上,溫溫暖暖。
他在哪裏,會不會如她一般惆悵?
她輕聲下樓,沒有一個人起來。推開房門,穿過青磚長廊,走到大門口。
門口空無一人,她本有些失望,卻在轉身之時看見靠在牆角的上官少弈。他一襲戎裝,站在辰光之中,身子挺拔,氣宇軒昂,黑如點漆的眸子正望向她,劍眉高挑,嘴角滿是笑意。
“少弈!”她淺笑盈盈,他伸出手來,握緊她的手,目光停留在她雪白如玉的顏上。她抬眸看他,笑容清麗柔婉,“來了多久了?”
他揉了揉她的秀發,輕聲道:“剛來。”
“真巧。”程墨蘇靠在他的肩頭,看著他上揚的嘴角,本來不怎麽好的心情添了幾分蜜意。
上官少弈寵溺地在她額頭印上一吻,看著她的眸子,“怎麽不開心的樣子?”
好像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一樣。程墨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爸爸還是沒有同意我們的婚事,他昨日還向我介紹了另外一位先生。”他靜靜地聽著,沒有絲毫表情變化,倒是讓她極度不安起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喜歡他,我隻喜歡少弈你一個人。”
上官少弈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秀發,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一番壯烈感情宣言,雪頰瞬間紅了大半,眼眸低垂著,也不敢看他。他倒也不再逗她,而是沉了聲道:“令尊大人幾時起床,我好再度拜訪。”
“一會兒就起來了。”程墨蘇看了看懷表,鑽進他懷裏淺淺地笑著,“但是今天有一件別的事情要你陪我去做。”見上官少弈不解地看著她,她的笑意越來越深,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就是杭薇呀,我回來還沒來得及看她,今天一定要去,不然的話她恐怕是不會理我了。”
兩人沒有開車,而是叫了輛黃包車。離開上海這麽久,這些本來看膩了的景色卻讓她格外想念,老掛鍾的聲音,街上五顏六色的旗袍,偶爾飄逸的胭脂香氣,一個個梳著三七分頭的公子,一些小商小販熟悉的叫賣聲,所有的一切頓時讓她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還未來得及品味完這座城的風韻,黃包車便停在了杭薇家門口。
上官少弈打賞了兩個車夫,攬著程墨蘇走進去。
“程……程小姐?” 杭薇家的管家看到她自然大吃一驚,看到她身邊的少弈也是愣了愣,反應過來才道:“程小姐可是來看我家小姐的?她現在還在睡覺,恐怕……”
“沒有關係,我們先去會客廳等她,等她醒來你可別告訴她我來了,我要嚇她一跳。” 程墨蘇眨眨眼睛,水眸中竟是孩子般閃耀著的調皮。
會客廳裏,程墨蘇款款而坐,抿了一口茶,眼光有意無意地飄向另一邊的少弈。上官少弈手裏拿了一份報紙,深深的目光落在報紙之上,陽光從微開的窗戶裏照射進來,鍍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鑲上了一層金色的邊廓。她悄悄走到他身邊,纖細的指尖本來想戳戳他的俊顏,他卻未眨眼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大手將她的手包在掌心。
“墨蘇,別鬧。”
她嘟了嘟嘴,看著他微帶笑意的嘴角,“不鬧就不鬧吧,我去喝茶。”她正要轉身,卻被他反手一轉,將她擁入了懷裏,她的香氣頓時盈入他的胸膛,他的氣息也瞬時包裹她的鼻息。
她麵上一紅,本想掙開,卻不料他越抱越緊,她低眉嗔道:“這是在別人家裏,鬆開啦。”
上官少弈眸中帶笑,“這是對你的懲罰,以後再鬧懲罰就更重。”
“更重的懲罰?”她抬起眸子,好奇道,“是什麽?”
他對上她的目光,隻覺得她的笑容像極了甜馨的花瓣,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尋找那玫瑰色的唇畔。
“咳咳。”兩人動作皆是一滯,望向這個煞風景的咳嗽聲。杭薇抱著胳膊,睡衣未換,隨意披了一件披肩便來到了會客廳,剛才丫鬟告訴她有人拜訪,不知怎地,直覺告訴她就是程墨蘇和少弈。
“杭薇!”程墨蘇快步走向她,兩人相擁。
“我出現的真不是時候。”杭薇才不管程墨蘇已經紅透的玉頰,仍舊打趣道,眼光則飄向後麵一身戎裝的上官少弈,“上官先生,初次見麵,請多指教呢。”
“杭薇小姐客氣了。”上官少弈握住她伸過來的手,“以前不便透露自己的身份,杭薇小姐見諒。”
“我見不見諒沒有關係,關鍵是我們墨蘇,真是一頭栽進你身邊,再也出不來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要是讓我知道你有半點對不住她,你信不信我連夜殺到東北去。”杭薇調皮地揮了揮拳頭,程墨蘇低頭淺笑,惹得杭薇伸手擰了一下她纖弱的腰肢,“你還笑,我可是再替你說話呢,你看看,這還沒嫁,胳膊肘就拐到夫家去了,嫁出去那還得了?”
程墨蘇正欲答話,又聽到一個浮誇的男聲,“呦,這不是蘇妹妹嗎?終於舍得回來了?”他的目光一轉,定格在上官少弈身上,麵上一愣,“這位是……東北的上官臨嗎?”
上官少弈和杭泰第一次見麵,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與介紹,待他了解了事情的情況,這才又道:“原來是這樣,你就是把蘇妹妹擄走的那個人!前陣子難得在報紙上見到你的照片,真人比照片更英俊瀟灑。”
上官少弈準備答謝,卻聽杭薇在一旁咳嗽,“哥哥,我記得某人不是說讓我們這些個深閨小姐不要無聊八卦嗎,還說上官臨說不定是個禿子加齙牙……”
她還沒說完,嘴就被杭泰給捂住了,“哈哈,我哪裏說過這個話,我妹妹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是愛瞎說,少帥你別往心裏去啊。”
“不會。”上官少弈答道,卻見程墨蘇掩著嘴在一旁偷笑,不禁有些好奇。
“那當然了,少帥能往心裏去什麽呀。”杭薇扒開杭泰的手,又道,“他就算不是一身戎裝,也是超塵拔俗的,而哥哥就是一身西服,看起來仍就不稂不莠。”
“嘿,你怎麽今天淨和我作對?”
杭薇吐了吐舌頭,指了指不遠處的座鍾,“哥哥,你再不去的話,你的黛娜又要鬧騰了。” 杭泰轉身看著表,趕忙整理了一下頭發,笑道:“你這不提醒我又該忘了,蘇妹妹,上官少帥,我就不陪了,你們慢慢敘,我們改日有空一起聽戲啊。”
杭薇看著哥哥的身影走遠,這才拉著程墨蘇坐了下來,她手上的戒指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杭薇看著那戒指,曖昧的目光流轉在程墨蘇和上官少弈之間,“快老實交代事情始末,不然的話大刑伺候,你們兩個人,誰來說?”
程墨蘇求助似的看了看上官少弈,上官少弈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溫柔地揉了揉程墨蘇的秀發,道:“我來說吧。”他的聲音悠長又平緩,不似平常那般冷硬,卻像極了琴音,帶著程墨蘇的思緒回到了他們共同經曆的一個又一個故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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