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和月明郡主趕了一天的路,傍晚時分,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的月明郡主又飢又餓,肚子也跟着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林寧從懷中掏出了幾個肉包子遞到月明郡主面前,這次月明郡主毫無猶豫地接過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原來月明郡主騎着花驄馬賭氣走後,林寧又在包子鋪買了一些包子。月明郡主邊吃包子邊笑道:"本郡主還以為你要餓死我呢?"林寧說道:"我怎麼敢餓死尊貴的郡主呢?我只過是想讓吃慣了山珍海味的郡主也體驗一下最底層百姓經常餓肚子是什麼滋味。"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林寧見附近有一座破山神廟可以擋風遮雨,時值二月初春,如果是在北方,現在的季節還是天寒地凍。但是這裡是接近江南的地方,一些小草已經開始發芽,夜晚也不會很寒冷。林寧小心翼翼地點燃了山神廟大殿裡供桌上那根早已殘破不堪的蠟燭。微弱的燭光搖曳着,仿佛隨時都可能熄滅,但還是頑強地照亮了周圍一小片空間。昏黃的光線將林寧修長的身影投射在大殿冰冷的牆壁上,顯得格外孤獨和淒涼。此刻,又到了「春燈含思靜相伴,夜雨滴愁更向深」的時刻。每當夜幕如墨般緩緩降下,籠罩大地,林寧心中對胡雪吟的思念便如同潮水一般洶湧澎湃起來。那種夜深人靜時分悄然襲來的孤獨感,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住他的心,毫不留情地折磨着他,讓他感到身心俱疲、遍體鱗傷。
日復一日,夜夜如此。林寧幾乎每晚都會在夢中與他心愛的雪吟妹妹相會。在那溫暖如夢的世界裡,他和胡雪吟一同縱情馳騁於廣袤無垠的山川之間,漫步在波光粼粼的湖泊之畔,遨遊於浩渺深邃的大海之上。他們的歡聲笑語迴蕩在天地之間,激情的火花不斷迸發,綻放出絢爛奪目的光芒。然而,這美好的夢境總是那麼短暫易逝,猶如鏡花水月般虛幻易碎。就在林寧與胡雪吟沉浸在幸福之中時,無情的現實總會突然闖入,將這僅存的一絲甜蜜瞬間擊碎。有時,是一個驚濤駭浪猛地拍來,硬生生地將他們分隔兩地;有時,是他毫無徵兆地從高高的雲端驟然跌落,跌入無底的深淵;還有時,溫柔可人的胡雪吟突然拔出寒光閃閃的利劍,直直指向他的咽喉……每一次這樣的噩夢來襲,林寧都會在驚恐中猛然驚醒。睜開雙眼,他發現自己渾身已被冷汗濕透,心臟仍在瘋狂跳動,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而四周依舊是一片漆黑寂靜,唯有那根殘燭還在苟延殘喘地燃燒着,似乎也在默默陪伴着這個飽受相思之苦的可憐人。
山神廟外,綿綿春雨淅淅瀝瀝地下着,雨滴輕輕地敲打着屋檐和地面,發出清脆而柔和的聲響。那雨聲宛如一首輕柔的催眠曲,悠悠地傳入廟內,將林寧帶入了一個虛幻而美妙的夢境之中。在夢中,林寧驚喜地見到了心心念念的胡雪吟。兩人四目相對,眼中滿是重逢後的喜悅與激動。他們緊緊相擁,感受着彼此的溫暖,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然而,就在這幸福的時刻,胡雪吟忽然對着林寧莞爾一笑,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悄然離去。「雪吟妹妹!」林寧見狀大驚失色,急忙伸手想要抓住她,但卻只抓到了一片虛空。眼看着胡雪吟漸行漸遠,他心急如焚,扯開嗓子大聲呼喊起來:「雪吟妹妹你要到哪裡去?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雪吟妹妹,雪吟妹妹……」
在極度的痛苦和掙扎中,林寧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大口喘着粗氣,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心臟還在因剛才的夢而劇烈跳動着。當他緩緩睜開雙眼時,發現眼前坐着一臉不高興的月明郡主。月明郡主秀眉微蹙,嬌嗔地說道:「林寧,你又做噩夢了!而且每天晚上做夢都在呼喊胡雪吟的名字,難道她在你心目中就如此重要嗎?」說完,她那雙美麗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林寧,似乎想要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林寧沉默了片刻,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他抬起頭,看着月明郡主,緩緩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是的,雪吟在我心中確實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聽到林寧的回答,月明郡主不禁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之色。但很快,她便深吸一口氣,強顏歡笑道:「本郡主真是特別羨慕胡雪吟呢,能夠得到像你這樣一位才華橫溢、風度翩翩的玉堂金馬般的人物的傾心愛慕。唉,如果有一天你能把對胡雪吟的愛分給本郡主一些,哪怕只是一點點,本郡主都會感到心滿意足了。」說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期盼和渴望。
林寧緩緩地搖了搖頭,他那深邃而堅定的眼眸凝視着月明郡主,輕聲說道:「郡主,這世間情感之事,是強求不得的。我與雪吟妹妹自幼便相識相知,可謂是青梅竹馬。我倆志趣相投,有着諸多共同的喜好和追求。曾經,我們一同歷經風雨,並肩成長;也曾攜手闖蕩江湖,出生入死,共度重重艱難險阻。如此深厚的情誼,叫我如何能夠忘卻呢?」聽着林寧這番深情的話語,月明郡主的秀眉微微蹙起,面露不解之色,追問道:「可即便如此,她終究還是用劍刺傷了你!難道對此,你心中竟毫無恨意麼?」
林寧深深地嘆了口氣,神色黯然,悠悠地道來:「不恨……我知道她當時也是情非得已。若她不對我出手,恐怕整條船上的人都難以活命。在那般生死攸關之際,她做出這樣的抉擇,想必內心亦是痛苦萬分吧。」聞得此言,月明郡主嬌軀一顫,美眸之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愫。她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說道:「若是換作我處於那樣的境地,定然是萬萬捨不得對你下手的。哪怕全船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於我而言,也遠不及你一人的平安重要。」話音剛落,月明郡主那白皙如玉的雙頰之上瞬間泛起了兩朵如晚霞般艷麗的紅雲。她羞澀地低下了頭,悄悄地用眼角餘光偷瞄向林寧,滿心期待能從他那裡得到些許回應。然而,令月明郡主倍感失望的是,此時的林寧仿若失神一般,目光空洞而呆滯,臉上更是毫無表情。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當中,對於月明郡主方才那番飽含深情的表白恍若未聞。望着眼前這個對自己的心意視若無睹的男子,月明郡主只覺心頭一陣酸楚,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起來。
下了一夜的春雨終於雨霽天晴,空氣中瀰漫着清新的泥土氣息。陽光透過雲層灑下,給大地披上一層金色的紗衣。林寧和月明郡主告別了山神廟,一路向南疾馳而去。經過一上午的奔波,他們終於抵達了蒼山腳下。兩人翻身下馬,牽着韁繩開始沿着崎嶇不平的山路緩緩前行。山路蜿蜒曲折,兩旁樹木蔥蘢,鳥兒歡快地歌唱着,仿佛在歡迎這兩位不速之客。
走着走着,只聽身後傳來「哎呦」一聲驚叫,林寧心頭一驚,連忙回頭望去。只見月明郡主正坐在地上,雙手捂着右腳,秀眉緊蹙,一臉痛苦之色。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月明郡主身旁,蹲下身子關切地詢問道:「郡主,您怎麼了?」月明郡主抬起頭來,眼中閃爍着淚花,嬌嗔地說道:「都怪我不小心,剛才右腳踩到一顆石子上,一下子就把腳給扭傷了。」
林寧聞言,心中一陣焦急,趕忙輕輕握住月明郡主的右腳,小心翼翼地脫去她的鞋子。當看到她右腳腳踝處高高腫起,宛如一個白花花的大饅頭時,林寧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不敢有絲毫耽擱,迅速從懷中掏出一瓶跌打損傷藥,打開瓶蓋,將一些藥粉均勻地撒在月明郡主的腳踝處。然後,他又輕柔地拿起一塊潔白的手帕,仔細地將她的右腳腳踝包裹起來。做完這些後,林寧輕輕扶起月明郡主,柔聲說道:「郡主,我扶你上馬吧,咱們繼續趕路。」月明郡主搖了搖頭,苦着臉說:「我的腳腫成這樣,哪裡還能騎在馬上呀?」
林寧一時也有些犯難,低頭沉思片刻後,忽然眼睛一亮,抬頭看着月明郡主說道:「要不……我背着你走吧!」月明郡主一聽,臉上頓時露出欣喜的笑容,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那就麻煩你啦!」說着,她伸出雙臂,摟住了林寧的脖子。林寧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將月明郡主穩穩地背在了背上。感受着背後那份柔軟與溫暖,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而月明郡主則像一隻乖巧的小貓,靜靜地伏在林寧寬闊的肩膀上,享受着這一刻的安寧。
皎潔如水的月光灑落在山間小路上,月明郡主如同一隻溫順的小貓般靜靜地趴在林寧那寬闊而又溫暖的後背之上。她輕輕地嗅着從林寧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男子氣息,那股獨特的味道猶如一杯醇厚的美酒,令她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不知不覺間,喜悅之情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使得她不由自主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兩朵嬌艷欲滴的桃花也悄然爬上了她那白皙如雪的臉龐。此刻的月明郡主似乎完全忘卻了腳踝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心中只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讓她可以無拘無束地盡情享受這來自林寧的無盡溫柔。終於,林寧背着月明郡主走到了山下,並在不遠處尋到了一家客棧暫且歇息。
一夜過後,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時,月明郡主驚訝地發現自己腳踝處的腫脹已然消退了不少。然而,她卻依舊固執地聲稱自己根本無法騎馬前行。聰慧過人的林寧又怎會看不出她這點小小的心思呢?只見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然後輕聲說道:「既然郡主的腳傷尚未痊癒,那麼就煩請郡主在此家客棧再多休養一日吧。在下先行一步返回金陵去了。」說罷,林寧動作瀟灑利落地翻身躍上那匹威風凜凜的汗血寶馬,準備揚鞭離去。
眼見林寧就要策馬奔騰而去,月明郡主頓時慌了神兒,她一邊心急火燎地嬌嗔道:「本郡主怎麼偏偏遇上了你這麼個心狠手辣、不通人情的傢伙啊,真是倒霉透頂啦!」一邊連忙伸出左腳用力地踩住花驄馬的馬蹬,緊接着一個敏捷的翻身動作,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之上。隨後,花驄馬緊緊跟隨在汗血馬身後,一同向着金陵城的方向風馳電掣般疾馳而去。(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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