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刑訊
薑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吉普車裏的,當他回過神的時候,車窗外的天色已經沉了下來,看遠山那邊露出的一抹紅霞,想必已經是新聞聯播開始的時間了。
老馬依舊坐他旁邊,邵山在前邊開車,副駕駛坐著遍體鱗傷的陳照舟。陳照舟被捆成了麻花,為防他中途暴起傷人,士兵把他和座椅綁在了一起,他在途中醒來,癡癡的望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一言不發。
“唷?醒了?”邵山一路吹著口哨,從後視鏡裏看到薑河坐起,笑嗬嗬的跟他打了個招呼。
薑河身上沒有鐐銬繩索,邵山給他和從前無二的待遇,他可以抽煙、可以喝水、可以吃飯,但不能再觸碰武器。老馬沒有說太多,隻是附在邵山耳邊低語了幾句,薑河當時很慌亂,想過開槍打死這個笑麵虎。結果他剛把手槍拔出來就被邵山繳了械。邵山臉上還沾染著鄭秋彤的血,他笑眯眯的收回手槍,攬著薑河的肩膀走回磚牆外的停車處。
邵山和老馬跟他一起上車,坐在車裏點上了香煙,車窗外是密集的槍聲和撕心裂肺的哭號,隻持續了一會兒。再然後,那些士兵回來了,吉普車和卡車掉頭離去,南塘鄉留在薑河眼裏最後的畫麵是一股扶搖直上的濃煙。
這一路上,隻有邵山喜氣洋洋的吹口哨,他底氣很足,一口氣能吹半首曲子。他吹的曲子都很老,什麽甜蜜蜜、好日子、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雖然薑河沒有刻意去聽,但那曲調就像自己長了腿一樣,蹭蹭往他耳朵裏鑽。
“醒了。”薑河並沒有睡覺,他懶得解釋,揉了揉發脹的臉,道:“有煙嗎?”
邵山頭也不回拋給他煙和火,指著前往蕭條綿長的公路,問道:“哥哥我說話算話,說帶你回防區就一定帶你回防區,你自個兒瞎琢磨啥呢?”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薑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他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清冷的夜風鑽進車廂,卷走了彌漫的煙氣。
“想知道?”邵山放慢了車速,笑道:“那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殺你?”
“不然呢?我不就是一個傻逼嗬嗬的帶路黨嗎?還有什麽用?”薑河深吸一口氣,忽然發覺內心的恐懼感淡了很多。
“你太小看自己了。”邵山晃了晃手指,指著一旁植物人狀態的陳照舟,道:“你見過他吧?”
“見過。”
“見過程龍嗎?”
“見過。”
“你覺得他倆厲害還是我厲害?”
“……”
“嗯?說啊,沒關係,說心裏話。”
“你,你厲害。”
邵山很是滿意的笑了兩聲,道:“姑且當你是真心的……你知道嗎?我還是新兵蛋子的時候,咱們的陳軍草說我應該回老家喂豬,待在部隊是浪費資源。在他眼裏,我的存在簡直拉低了整個連隊的檔次。”
“說的沒錯啊。”薑河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說出這句話,說完他也一愣,隨即笑了。
邵山沉默了一會兒,歎道:“你這個小子,我開始覺得你挺機靈的,怎麽也是一顆石頭腦袋?”
“你看走眼了罷。”薑河大概能猜出他想說什麽,但他實在沒興趣去揣摩分辨,他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防區有多遠,隻知道那裏肯定不會是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
老馬好像是睡著了,一直沒有參與兩人的對話,呼吸聲很均勻。
“薑河,我跟你挑明了說吧。”邵山彈飛煙蒂,從後視鏡裏望了他一眼,道:“我挺喜歡你,你以後跟著我。”
“我有女朋友。”薑河淡淡回道。副駕駛的陳照舟突然失笑出聲,帶著哭腔,樂得顛兒顛兒的。
邵山沒理會兩個俘虜的陰陽怪氣,正色道:“別急著拒絕,你不是想知道我會怎麽處置你嗎?這就是你的機會,你認真考慮,再有一個小時就到站了,你得在那之前給我答複。”
“跟你混?我有什麽好處?”薑河把玩著打火機,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道。
“好處?不會死難道不是最大的福利嗎?”邵山一臉的理所當然,道:“你想要什麽?錢?女人?”
“我不知道,你想讓我給你當馬仔,總得有點拿得出手的東西吧?”
“好,留你女朋友不死怎樣?”邵山好似真的在認真考慮一樣,他想了想,道:“你跟著我,安全有保障,吃喝也不用愁,等事情過去,我可以給你申請職級。”
“為什麽是我?”薑河有些好奇,透過後視鏡,直勾勾的注視著邵山的雙眼,希望可以從他眼裏看出些什麽。
“緣分。”邵山回答的異常利索:“那晚不是說了嗎?我是山,你是河,你要是姑娘,那就是我妹妹,可惜你是個小夥兒,隻能當弟弟了。”
“……”
薑河很想認真的問一句:“你是不是有病?”但他沒敢,他隱約覺得,這廝或許真的有病,還病得不輕,他眼裏有種狂熱的神采,不明所以,看著很嚇人。
車廂再次陷入了沉默,吉普車一騎絕塵,身後的卡車緊追不舍,一前一後從空曠的馬路上疾馳而過,遁入重重黑夜。
一個小時後,兩輛車進入科技園區,穿過兩旁死寂的場院,停在一處電動門外。
邵山摁了兩聲喇叭,沒一會兒,從裏邊跑出兩個背著步槍的士兵。士兵從一側矮門鑽出,檢查了邵山的證件,手動拉開電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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