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能否麻煩妳與我前往姑蘇一趟呢?」
我怔愣了好一陣,隨即面帶為難道:「呃……這個……恐怕不太……」
「眠緋,」宋嵐驀然正色開口:「也該是時候了,這是個好機會,妳就出去走走看看吧。」
「咦?」我頓時錯愕地轉頭看向他。「可、可是……」
「方才,我已將關於妳的事告知了含光君,並與他談妥,要讓妳去雲深不知處學習。」宋嵐不急不徐地說道:「我能教導妳的知識有限,而且妳也知道,我不太會教人,到雲深不知處去,妳能學得更多更好。」
「不,我……」我正要拒絕,卻被他強硬打斷。
「妳曾答應過我,一旦出現契機,妳就會乖乖面對,絕不逃避,記得嗎?」他肅然看著我。「我認為,魏公子他們的到來,便是命運的指引,說明了在這世上確實還有別的地方需要妳,妳不該繼續將自己禁錮在此。」
對,沒錯,這話確實是我說的。
我也曾經跟自己對賭過,在任務自動送上門來之前,要徹底裝死到底。
而現在,任務確實已經強制送上前來用力撞門了。
「但、但是,這求學一趟所費不貲吧!那個,我身上只有五文錢喔……」我不甘心地絞盡腦汁、努力找藉口垂死掙扎。
「哈哈,妳放心吧!關於這點我也已經同宋道長說好了,只要妳答應幫我這個忙,做為謝禮,往後妳所有的食宿開銷都由我全權包辦,妳完全無需擔心金錢的用度問題。」魏無羨慷慨笑道。
……最後出錢的人還是含光君吧?我忍不住暗中吐槽。
不對,等等!這是先一步把我的後路都堵死了?!我訥訥地張合著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話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剛才不過就是帶著玄和雪離開了一會兒,怎麼感覺一回來就風雲變色了?
下意識地,我瞥了一眼許久沒關注的系統介面,赫然看見標題欄的章程進度不知何時又出現了更動──
「託付」兩個字取代了先前印象中的「日常」映入眼中。
看樣子,這下真的是由不得我繼續龜縮了。
「眠緋?」宋嵐不容置喙地輕喚。
「……不能反悔嗎?」我低頭悶聲道。
「做人要言而有信。」宋嵐伸手輕拍我的肩。「我說過,不要故步自封,多些見識對妳總是好的。含光君是能夠信任的人,妳不必過度擔憂。」
「是啊,魏姑娘,雲深不知處是個清幽之境,不會可怕的,相信妳很快就能適應了。」思追亦在一旁安撫著我。
「……有期限嗎?」我喃喃開口。
「什麼?」宋嵐問。
「並不是出去了就不能再回來吧?」我倏然抬頭望向他。「要去多久?總不可能把我扔在那兒就不管了吧!我會聽話努力學習,但總要給我個期限吧?」
宋嵐沉默地看著我。
「……令師要妳出境歷練時,不也沒確切告知過妳她何時會甦醒嗎?」
「但師尊總還是會有醒來的一天,不要把兩者混為一談。」我不悅地擰眉。
良久,宋嵐無奈地沉聲嘆息。
「一年。」他應允道。「妳至少要待滿一年。在這期間,妳必須心無旁鶩地專注學習,不要貪玩荒廢學業。一年後,拿個值得誇耀的成績再回來。」
「呃……這個標準有點高……」我不由得苦著一張臉。
怎樣才叫做值得誇耀?我不要吊車尾就該偷笑了吧!
不過,只要撐過一年,應該不算太難熬……
「我相信妳做得到。」宋嵐淡然噙笑。
「唉,要我說啊,這亂葬崗上什麼都沒有,無聊的很,說不定等妳見識到外邊的世界有多有趣之後,反而會捨不得回來呢!」魏無羨在旁涼聲笑道。
「我又不是你……」我悄聲嘀咕。
這可是I人和E人的根本區別啊!
※※※
「對了,眠緋,妳父母的墳在何處?為何從沒聽妳提起過?」宋嵐忽問。
「呃……」我悄悄朝阿箐瞥了一眼,阿箐則是笑了一下,隨即將視線轉向別處。
「……在幻境裡,跟師尊一起沉眠。」我輕聲道。
「怎麼回事?妳不是令師在現世撿到的棄嬰嗎?」對於我的回應,宋嵐不由得皺起眉頭。
「唔……應該不算棄嬰,只是要說明很麻煩,所以我懶得解釋……」我有些尷尬地撓撓臉。
「說吧,怎麼回事?」宋嵐堅持問道。
躊躇了好一會兒,我無奈地長嘆口氣。
「那個,當初師尊在交界之處撿到的人,其實是我的父母……他們似乎是被人所追殺,當時父親已經斷氣,母親則是動了胎氣,即將臨盆,見師尊出現便求助於師尊……而師尊將他倆帶進幻境之後,母親便產下了我。由於是難產,母體耗損太大,所以沒過多久母親便也去了。臨終前,母親留下了我的名,將我託付予師尊,並請求師尊將她與父親合葬在一起……之後,師尊便依照母親的遺言,將她與父親葬在一處開滿紅花的山丘上,且替我另取了『眠緋』為字,用以悼念父母……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這樣了。」交代完畢。
「聽起來這其中似乎頗有隱情啊……」魏無羨摩挲著下顎思索。「既然妳的父母均為現世之人,為何妳師尊會選擇將他們埋葬在異界裡,而不是送他們回現世呢?」
「據說是我母親的要求,因為她和父親的結合並不為人所接受,故而遭此橫禍。為了避免連死後都要被迫分離,她寧可與父親合葬在異界幻境裡也不願回到現世。」我低聲答道。
「妳師尊認識妳的父母?還是說她本來就有隨意撿人回去的習慣?」
「我也不清楚,但師尊應該是不認識的,我在幻境生活的那些日子裡也沒見師尊撿過誰回來,或許當時只是師尊一時興起吧?」我不確定道。
「那麼,妳也不知自己的父母究竟是遭何人所害?」宋嵐問。
我搖搖頭。「師尊說過,假使我對自己的身世有興趣的話,之後可以再自己想辦法去調查,她沒有義務插手。」
「……難道妳不會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何而來?不會想幫父母報仇嗎?」
「老實說,不會,因為我沒有什麼實質感。對我而言,這些就只像是聽了個故事而已,一切與我無關。」我歪頭看著他。「假如因為一個故事就得迫使自己進行不知該從何著手的復仇大業,那我還寧可自己只是個父母不詳的棄嬰。」抱歉,我就是懶,你要說我沒血沒淚也無所謂。
更何況,這是屬於魏華的身世,所以真的與我無關啊。
對此,眾人均是一陣沉默,只有魏無羨仍是悠哉地笑著。
「嗯,人不該被仇恨無謂地操控一生,所以我覺得妳能這樣想其實也是挺好的。」他忽地一個彈指。「對了,小花,剛才阿箐姑娘不是還提到妳有什麼信物嗎?能否方便借來看一下?」
「咦?呃……」怎麼這裡的人都對所謂的信物有如此大的好奇心?
我猶豫了下,還是抬手解開了項鍊遞給他。
魏無羨仔細端詳了一下那顆晶石項墜,也舉到藍忘機面前讓他看了一眼。
「有頭緒嗎?藍湛。」
藍忘機默默地搖了搖頭。
「嗯……雖然看不出個所以然,但至少確定此物並非出自蘭陵金氏。」他笑著將其歸還與我。「幸虧不是,否則事情可就又要更加複雜了。」
……原來只是想確定這件事?我戴回項鍊時忍不住吁了口氣。
「原來魏姑娘真的不是前輩的私生女啊……」待在篝火旁負責看火的景儀忍不住低喃自語。
耳尖的魏無羨聽到了,不由得轉頭朝他笑罵道:「就說你是雜書話本看多了吧!竟敢這般無憑無據的汙衊我,等回去後要叫含光君好好處罰你!」
「啊?不要啊!魏前輩,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啦!」景儀頓時垮著臉哀號,連忙開口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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