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春风起,人间朝暮红。山海愿相逢,天涯刻情深!林宁仿佛看到胡雪吟期盼的双眼在向他召唤,他归心似箭。林宁将日月帮的帮中事务交托给了张磊与丛蓉,然后准备向帮中的弟子们辞别,踏上返回云山岛之路。此时,丛蓉快步走到林宁身前,轻声说道:“我爹在临行前特别嘱咐我,一定要悉心照料好帮主您的日常生活起居。如今,我实在放心不下您独自一人前往云山岛,请帮主准许蓉儿能与您一同前去。”听到这番话语,林宁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他温柔地看着丛蓉,缓声回应道:“蓉儿,目前咱们日月帮才刚刚步入正轨,帮内的各种大事小情繁多而杂乱。你还是留下来跟张磊师兄齐心协力处理这些事务比较妥当。等我在云山岛稍作停留一段时日之后,必定会再次归来的。”
丛蓉听闻此言,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但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好吧。帮主您就安心回云山岛去会见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吧,我会乖乖留在帮中做事的。”说完,她微微垂下头,目光有些黯淡。林宁听到丛蓉这略带幽怨的话语,身体不由得一怔。对于丛蓉那颗细腻且敏感的心,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然而,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对丛蓉产生过任何超越兄妹情谊的念头,始终只是将她视作自己最亲近的妹妹一般呵护关爱着。
林宁骑了一匹快马赶了五百里路到了信州,然后从信州坐船直奔云山岛。经过两天两夜的航行,空灵而悠远,飘渺且深情的云山岛终于出现在他眼前。林宁的心中感慨万千,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曲曲折折,他经历了无数的艰辛和沧桑,如今终于是苦尽甘来。不但治好了折磨了自己很长时间的蚕噬毒,还可以马上见到心爱的雪吟妹妹。这正是:碧水潋滟起波澜,云涛淹没万重山。晨曦泛霞日出关,飞龙风涌贺云天。金色褪去何时还?煜晔白光铺云间。蓝天彩凤呈祥瑞,和风澹荡拨琴弦!望着云山岛上渐渐清晰起来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林宁心情大好,放声唱起了一首《如梦令》:"
水阁台榭耸侍,烟雨微茫辽阔。意境飘渺间,一路苍秀依旧。仙界,仙界,现在重返仙界!
船只靠岸后,林宁迅速跳下木船,飞快的向怡华园方向跑去。春天的怡华园中没有燥人的蝉鸣和蛙叫,只有清脆悦耳的鸟啁和虫吟。林宁看到了烂若繁星的百花齐放,闻到了久违了的浓郁花香。他的心瞬间被融化得暖洋洋的舒泰万分。他经过了苍海楼、碧蓝楼,终于看到了令他日思夜想的青黛楼。林宁突然放慢了脚步,他思绪悠然,浮想连连,心中犹如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样"怦怦"乱跳,不知道一会看到胡雪吟后,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只画眉鸟站在青黛楼前的玉兰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青黛楼中胡雪吟闺阁的窗户正开着,里面鸦雀无声,林宁蹑手蹑脚的向窗户靠近,仿佛是害怕惊跑那只画眉鸟,更像是害怕自己突然回来吓到心爱的雪吟妹妹。
窗户旁的梳妆台前,一位绿衫少女正端坐在铜镜前梳理头发,铜镜中映射出她玉肤如脂,螓首蛾眉,一双明眸宛如秋水盈盈,流转着淡淡的忧愁。白皙的面颊略显憔悴消瘦,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挽起了一个圆形的发髻。当真是:宿醉离愁慢髻鬟,六铢衣薄惹轻寒,慵红闷翠掩青鸾。罗袜况兼金菡萏,雪肌仍是玉琅玕,骨香腰细更沈檀。胡雪吟正将一支凤钗插入发髻中,突然铜镜中出现了一个让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熟悉身影。我是在做梦吗?难道真的是心爱的宁哥哥回来了?胡雪吟不敢回头望向窗外,她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她咬了一下嘴唇,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疼痛,两行泪珠顺着她的秀目夺眶而出,她颤抖的手竟然没有拿捏住那支凤钗,那支凤钗沿着她的绿衫滑落到了地上。
胡雪吟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蓦然回首间,林宁已飘然来到自己身边,他从地上捡起那支凤钗,轻轻的将凤钗插在胡雪吟的秀发上。胡雪吟珠泪盈眶,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宁柔声说道:"这支凤钗真漂亮,搭配妹妹温婉的气质刚刚好。"胡雪吟的泪珠忍不住又一次夺眶而出,滴落在林宁的手臂上。林宁轻轻用手帕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林宁看着胡雪吟如娇花照水,似弱柳扶风的样子,他心疼的说道:"妹妹还是笑一笑看起来更可爱!"胡雪吟握住林宁的手,她用颤抖的声音道:"我只想过红尘一醉,愿得一人心的生活!难道真的这么难吗?"林宁回答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伤了妹妹的心,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吗?"这一刻,胡雪吟舒展开蛾眉敛黛,她的离愁别恨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想过忧思悬想,枯索无味,落寞悲凉,凄楚难熬,担惊受怕、撕心裂肺的日子了。她早已厌倦了江湖纷争,打打杀杀的生活,她只想同他的心爱之人过着烹茶酌酒、归隐山林的日子!
原来那日在日月帮外焦急等待林宁的胡雪吟和林秀,心中充满了忧虑与不安。就在她们翘首以盼之际,突然瞧见一名假扮成林宁模样的日月帮弟子,骑着一匹雪白如雪的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般地从日月帮内冲了出来,而后径直向着东方疾驰而去。胡雪吟和林秀见状,心中一惊,以为那就是林宁本人,当下想也不想,连忙翻身上马,紧紧跟随着前方那匹快若闪电的白马追去。然而,那假林宁所骑之白马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犹如一道白色旋风一般,眨眼间便已跑出了百余里路程。渐渐地,日月帮的众多弟子以及胡雪吟、林秀二人胯下坐骑的速度逐渐跟不上了,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匹白马消失在了视线之中,不见了踪影。
胡雪吟和林秀沿着白马离去的方向继续追赶下去。一路上,她们马不停蹄,风尘仆仆,终于来到了信州。可是,即便已经追到了这里,却依旧未能发现林宁的丝毫踪迹。此时的胡雪吟和林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因为她们并不知道林宁究竟是选择乘船返回云山岛,还是改走陆路回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两人决定分头行动:林秀乘坐船只返回云山岛,看看能否在海上碰到林宁;而胡雪吟则独自一人骑马寻找林宁的下落。三天后,疲惫不堪的胡雪吟终于抵达了金陵城的恩泽帮。满心期待能够在这里找到林宁的她,得到的却是令她心碎不已的消息——林宁压根儿就没有回到恩泽帮!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胡雪吟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如刀绞。一时间,各种担忧和恐惧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失魂落魄起来。林恩泽见此情形,深知事态严重,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派出帮中的众多弟子四散出去,全力寻找林宁的下落……
然而直到几天后林宁蚕噬毒发作的日子来临,依然没有找到他。众人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沉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一点一点地沉入无底深渊。胡雪吟则独自一人划着木船,在茫茫大海之上孤独地寻觅着,日复一日,已持续了十余天之久。每一次海浪的拍打都像是在敲打着她那颗脆弱的心弦,她不知道林宁究竟遭遇了何种变故?他是否仍然存活于世?这些问题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胡雪吟的心头,让她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胡雪吟的身形也日渐消瘦,原本圆润的脸庞如今变得颧骨高耸,双眼深陷。她心中的希望之火就像风中残烛,摇曳不定且随时可能熄灭。而在这段艰难的时光里,林恩泽曾先后两次派遣林成前往云山岛探望胡雪吟。当林成第二次踏上一山岛时,经过内心长时间的挣扎和犹豫,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向胡雪吟倾诉了自己深藏已久的爱慕之意。然而,此时的胡雪吟早已将自己的真心全部交给了林宁,她的世界里除了林宁之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面对林成深情的表白,胡雪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应。她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我早已经把宁哥哥当作如空气般不可或缺的存在,若是失去了宁哥哥,我甚至觉得就连呼吸都会变得异常艰难。无论宁哥哥此刻身在何处,是生是死,在我心底深处,永远都不可能再有他人的位置了。”
林成静静地站在原地,聆听着胡雪吟的话语。当她的话音落下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瞬间凝固。林成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身体僵硬得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但眼神却依然空洞无神。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脚步拖沓而沉重,就好像每迈出一步都是在跨越一座高山,又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锋利无比的刀尖之上。随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那颗曾经充满热情和希望的心也随之破碎,散落在云山岛那金黄色的沙滩上,如同一粒粒细小的沙砾,被海浪无情地冲刷着。
自那日起,林成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往日那个阳光开朗、活力四射的少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日沉默不语、郁郁寡欢的孤独者。他很少再开口说话,即便是面对最亲近的家人,也是寥寥数语便结束交流。这种巨大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感到忧心忡忡,尤其是林恩泽和苗书艳。林恩泽看着儿子日渐消沉,心中犹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他想尽办法想要开导林成,试图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但一切努力都宛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丝毫回应。而苗书艳则常常以泪洗面,两个儿子如今一个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另一个又深陷情感的漩涡不能自拔,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她觉得自己头顶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痛苦和忧虑之中的时候,离家已有四个多月之久的林宁终于归来。当他了解到家中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种种变故之后,原本淡定从容的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他将自己在外这四个多月的离奇经历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胡雪吟听,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安慰和帮助。
胡雪吟得知林宁不仅成功治愈了蚕噬毒,现在还是百毒不侵之身时,心中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真心地为林宁感到开心,因为她深知这一路走来,林宁经历了多少艰辛与磨难。林宁的内心始终牵挂着父母以及林成。在向胡传茂、程云和林秀等人传递完自己平安归来的好消息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踏上归程,马不停蹄地赶回金陵恩泽帮。
当林恩泽和苗书艳见到林宁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以为林宁早已被那可怕的蚕噬毒夺去生命,没想到如今竟能再次相见。苗书艳激动得难以自持,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她紧紧地抱住林宁,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担忧与恐惧全部释放出来。林宁一边轻声安慰着苗书艳,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希望能够让她尽快平复心情。过了许久,苗书艳的哭泣声才渐渐停歇,但她依然依偎在林宁怀中,不愿松手。待苗书艳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林宁关切地询问道:“娘,怎么没看见大哥呢?他最近身体可好?”听到这句话,苗书艳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一旁的林恩泽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之色。
林宁顿时察觉到情况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顾不上多问,心急火燎地朝着玉竹楼奔去。一进房间,他就看到林成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宛如失去灵魂一般。林成的头发乱蓬蓬的,犹如一堆杂乱无章的野草;面容消瘦憔悴,颧骨高高凸起,脸颊深陷进去;双眼空洞无神,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已经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林宁心如刀割,他扑到林成身上痛哭流涕:"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林成用惊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林宁哭着说道:"我是二弟,我是宁儿呀!"林成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是二弟,二弟他已经死了!"林宁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成,声音颤抖着问道:“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啊?我真的是二弟宁儿啊!”然而,此时的林成却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对林宁的解释充耳不闻。
只见他双手抱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二弟已经死了,被那该死的毒药给害死了……还有雪吟妹妹,她也被那个恶魔抢走了……”说着说着,林成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他挥舞着双臂,试图驱赶眼前的林宁。林宁心痛到了极点,他不知道大哥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再次靠近林成,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可是还没等他碰到林成,就被林成狠狠地推了一把,摔倒在地。
“滚开!别碰我!你这个冒牌货!”林成怒吼着,眼中满是愤怒和恐惧。林宁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继续向林成走去。“大哥,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的!”他苦苦哀求道。但林成根本不听,他转身朝着房间的角落跑去,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林宁无奈地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实在想不通,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大哥为何会变得如此陌生,甚至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林宁怎么也没有想到,胡雪吟对自己的深情表白竟会给林成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此刻的他只觉得心如乱麻,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劝解和安抚情绪失控的林成。一边是自己一直以来敬重有加的大哥,另一边则是自己深深爱恋着的雪吟妹妹,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是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存在,无论选择偏向哪一方,都会给自己的心留下一道无法轻易愈合的伤痕!
就在这时,只见林成像发了疯一般猛地伸出双手,狠狠地将面前桌子上的茶杯掀翻在地。刹那间,杯中的茶水四溅开来,不偏不倚地洒在了两人身上,打湿了他们的衣裳。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茶杯瞬间化作无数片细小的陶瓷碎片散落一地。而林成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他瞪大双眼,满脸怒容地冲着林宁大声吼道:“谁准许你来这里的?你给我滚!立刻、马上就从我眼前消失!”
一旁的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赶紧蹲下身子,想要去收拾那些满地狼藉的陶瓷碎片。然而还没等她捡起几片,林成就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般,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脚,用力一踹,直接将那名可怜的侍女踢倒在地。侍女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摔倒,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哎呦!”随后,她下意识地用双手紧紧捂住腰部,脸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显然这一脚踢得不轻,已经令她受了伤。林宁急忙扶那名侍女坐在椅子上,给她服用了化瘀止痛的药丸。那侍女向林宁哭诉道:"两个多月前自从成少爷患病后,我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成少爷对我们下人是非打即骂。"林宁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他跌跌撞撞的走出玉竹楼。
林宁在金陵住了几天,林成的病情不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他一看林宁便开始发疯,不是打骂便是摔东西。吓得苗书艳吩咐林宁马上离开恩泽帮。林宁不得已,只能重返云山岛。林宁坐在书仙阁的窗边,望着远处的忘忧湖,眉头紧锁,心里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治好林成的病。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认为心病还得心药医,如果自己能够暂时离开云山岛一段时间,让胡雪吟前往金陵去照看林成,也许这样一来,林成的病情会有转机,说不定能够慢慢康复。
于是,林宁找到了林秀,将自己心中的这个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听完哥哥的话,林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真可谓是当事者迷呀!二哥,你怎么就看不明白呢?你的这个想法简直比大哥还要愚蠢呐!雪吟妹妹的心早就已经完完全全地系在了你的身上,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有任何改变了。你现在却要逼着她去做那些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这对于她来说,既不公平,又是何其残忍啊!”
林宁听着林秀的这番话,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道林秀所说的都是事实,但为了林成的病情着想,他实在是别无他法。此时,他不禁回想起曾经自己想要阻止林秀与白玉峰的那段婚姻时的情景,那种无奈和痛苦的感觉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是啊,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到其中的酸甜苦辣。想通了这一切之后,林宁终于意识到,无论是自己还是胡雪吟,其实都没有做错什么。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命运的捉弄罢了。然而,尽管如此,他依然在内心深处默默祈祷着,希望上天能够眷顾他们,让林成的病尽快好起来,早日恢复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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