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女们强忍着眼泪,提着裙摆,战战兢兢地跟着项羽来到高台。见到行者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她们顿时转忧为喜,仿佛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齐声说道:“果真是真娘娘在此!方才可吓坏奴婢了!”
项羽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大手一挥,当下大喜,吩咐道:“你们这些侍女,速速将花雨楼收拾干净,仔细摆酒设宴,一来为娘娘压惊,二来也为孤王斩妖除魔,扫清迷惑贺喜!”台下侍女们齐声应道:“遵命!”便如一群彩蝶般,飞快地忙碌起来。
阁楼上的侍女们则围着行者嘘寒问暖,有的替她揉胸捶背,有的为她端茶递水,殷勤备至。也有侍女关切地问道:“娘娘受惊了,心里可还害怕?”行者轻轻拍了拍胸口,故作柔弱地说道:“也有些害怕。”又有侍女问道:“娘娘可曾跌伤了身子?”行者摇了摇头,答道:“这个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气喘。”项羽在旁关切地说道:“气喘不妨事,安心坐坐便好。”他看着行者,眼神温柔似水,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亏欠都弥补回来。
正说话间,忽见一对侍女款款走来,盈盈下拜,说道:“请大王、娘娘移步赴宴。”行者心中暗道:“我还没打算对他千依百顺呢!”便假装被孙悟空魂魄附体,发了失心疯,直愣愣地瞪着双眼,对着项羽说道:“快还我头来!”
这一声突如其来,如同重锤敲在项羽头上,他顿时大惊失色,脸上的笑容僵住,连声呼唤道:“美人!美人!”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无措。然而,行者却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翻着白眼珠,口中念念有词,仿佛着了魔一般。
项羽见状,心中疑虑尽去,确信无疑,说道:“不用多说了!这一定是那孙悟空的阴魂不散,又附在了美人身上了!快去请黄衣道士前来做法,驱散妖气,自然便会没事了!”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焦急地吩咐侍女,希望能够再次拯救他的“虞姬”。
两个侍从跌跌撞撞地跑上楼阁,其中一人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引得周围侍女掩嘴轻笑。这侍从慌忙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灰尘,便连滚带爬地跑到项羽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大王,道,道士请来了!”项羽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侍从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躲到角落里去了。
另一个侍从则引着一个黄衣道士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这道士看上去仙风道骨,手持拂尘,颇有些世外高人的风范。可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比那侍从好不了多少,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仿佛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还不快去看看美人这是怎么了?”项羽不耐烦地催促道。那道士这才回过神来,躬身应道:“是,是。”说罢,便硬着头皮朝行者走去。
他围着行者转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还喷出一口法水,也不知是在作法还是在壮胆。那法水喷在行者身上,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我说这位道兄,你是在念经还是在唱歌啊?”行者忽然怪声怪气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那道士被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眼前的“虞姬”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样,那双原本清澈动人的双眸此刻却充满了邪气,仿佛能看穿世间的一切伪装。
“娘娘,您这是……”道士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行者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是道士,就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道士连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本想说“大圣”,可一想到项羽就在旁边,又不敢得罪,只能含糊其词地称呼行者为“娘娘”。
行者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言不由衷,也不揭穿,只是继续说道:“道士,道士,你休想赶走我!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今日我便要为民除害,伸张正义,与这虞姬结为夫妻!你且做个媒人,保你财源滚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说罢,又发出一阵无意义的狂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道士吓得面如土色,冷汗直流,他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挥舞桃木剑,轻轻拂动两下,又喷出一口法水,低声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可是,那“勅”字却像是一块石头卡在了他的喉咙里,怎么也念不出来。
那道士脸色煞白,汗如雨下,桃木剑都快要握不住了。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觉得眼前这“虞姬”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妖气,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温柔可人。他哆哆嗦嗦地,想要再喷一口法水壮胆,却发现连嘴都张不开了。
行者看着那道士的怂样,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悲凉。想他齐天大圣,当年大闹天宫,十万天兵天将都奈何他不得,如今却被困在这副柔弱的躯壳之中,还要靠戏弄一个凡间的道士来解闷,真是可笑至极。他收敛了凶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轻轻地问道:“我的大王夫君,你在哪里啊?”
项羽一直紧张地关注着行者这边的动静,此刻见行者恢复了正常,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连忙上前扶起瘫软在地的道士,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里,笑着说道:“先生辛苦了,今日之事,还请先生莫要外传。”
那道士接过银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花雨楼。
项羽转身来到行者面前,关切地问道:“美人,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吓人?”
行者故作镇定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记得那猴子又跑到床边,我便觉得头昏眼花,迷迷糊糊的。后来那道士喷了一口法水,那猴子便站立不稳,慌慌张张地逃走了。如今我已无碍,咱们继续饮酒吧!”
项羽听罢,放心地点了点头,拉着行者的手走下高阁,回到花雨楼中。楼中依旧歌舞升平,丝竹悦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酒过三巡,行者借口疲倦,想要休息。项羽自然不会拒绝,连忙吩咐侍女点灯引路,亲自将行者送入洞房。
红烛摇曳,映照着满室旖旎。行者端坐床沿,看着项羽宽衣解带,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不得安宁。这具妖娆的躯壳,这间奢华的洞房,无一不在提醒着她此刻的尴尬处境。她是齐天大圣,是那搅乱天宫的石猴,如今却被困在这红粉骷髅之中,还要与这凡间的霸王虚与委蛇。她本可以一走了之,但这西行之路,这纠缠不清的命运,却让她不得不留下来,去寻找那传说中能改变一切的答案。
“我若是就这么走了,还没打探到秦始皇的消息;若是与他同寝一榻,他若是有所举动,我是依了他好,还是不依他好?”行者心中暗自盘算着,思绪如脱缰的野马般狂奔,“不如寻个法子脱身才是。”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行者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她眼波流转,似嗔似怨地开口了:“大王,妾身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只是平日里事务繁杂,每次见到大王,就又忘了。”
项羽解衣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身看向床边的佳人,眼中满是柔情蜜意:“美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妾身自打跟随大王以来,便盼望着能为大王生下一男半女,也好为大王百年之后留个根基。”行者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怨,“谁知数年过去,却始终未能如愿。大王您又对妾身一往情深,不肯广纳妃嫔……”
说到此处,她故意顿了一下,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凄楚。项羽果然心疼不已,几步走到床边,将行者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美人莫要忧虑,子嗣之事,一切随缘就好。”
行者轻轻推开项羽,幽幽地叹了口气:“大王您如今鬓生白发,略有龙钟之态,妾身虽然愚钝,却也唯恐大王您生前孤苦,百年之后,成为无嗣之鬼啊……”
“美人……”项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行者打断。
“大王,妾身斗胆,为您推荐一个人选。”行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苹香那丫头生得天姿灵动,一双眼睛更是勾人心魄,妾身曾几次三番试探她的口风,倒也颇有几分情趣。不如今晚就让她来服侍大王吧。”
话音刚落,项羽脸色骤变,原本的柔情蜜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美人,想来你是被白日里的事情吓坏了心智,为何说出如此违心之话来?平日里你视我为专宠,不许旁人近身,怎么今日却要将我拱手让人?”
行者早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也不恼怒,只是赔着笑脸说道:“大王,妾身平日里不容您亲近旁人,是为了您老人家的身子着想;今日里我愿意让您亲近旁人,则是为了咱们的子孙后代着想啊。我的心是不偏不倚的,只求大王日后也不要三心二意才好。”
她这番话看似合情合理,却句句都在挑战着项羽的底线。项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正色道:“美人,你就算说破了嘴皮,我也不会碰苹香那丫头一下。难道你忘了五年前正月十五观灯那夜,你我二人许下的同生共死之誓了吗?如今你却要拿这事来戏弄我?”
行者见他态度坚决,知道此事难以说通,便又笑着说道:“大王说哪里话,妾身只怕大王日后抛弃了妾身,怎么可能会舍得抛弃大王您呢?只是如今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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