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关于蓝思追公子的事暂且不谈,我比较好奇的是,既然能得魏前辈如此重视,这一位的身份想必应当不凡,但我未曾听闻夷陵一带有过哪位较为出色的人物……”宁非婉出面强行转移话题:“魏姑娘,不知收留你的那位‘前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话说,这应该不是重点吧?为什么要在意这种旁枝末节的地方?
再说这个……真的能透露吗?
我犹豫思索了会儿,幽幽答道:“是宋岚,宋道长。”
算了,与其借故隐瞒让她们继续胡猜乱想,不如就干脆实话实说吧。
反正关于宋子琛他们的事迹都已是十多年前的往事,除了当年经历过义城事件的人之外,在这个年纪的小辈中应该已经没人知晓才是。
既然如此,就算说出来也没关系吧……
“宋岚?”宁非婉蓦然敛眸沉思。“总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宋岚……啊,是宋子琛吗?‘清风明月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的那个宋子琛?”
“对,是白雪观的那个宋子琛吧!”
一旁的惊呼声接二连三响起,仿佛像是猜谜大会猜中了头彩一般。
……天要亡我!
嗯,好样的,看来是搞砸了呢!
是我太过小看两位道长的名气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泄底了。
很好,去你的莫非定律,可以准备挖个坑把我自己埋了!愉快的挖~~用力的埋~~
“居然是宋子琛道长!”对此,宁非婉亦不由得感到讶然。“我记得此人行踪成谜已久,原来是在夷陵隐居了吗?”
“不对,不可能!”蓝绢再度跳出来驳斥。“晓星尘和宋子琛成名、乃至之后白雪观被灭、两人下落不明,在那个时间段魏前辈早已身故,而魏前辈被献舍回来是这几年的事了,宋道长如何能与魏前辈成为旧识?分明是她在撒谎!”
……先不论这个年纪的她们为何会如此熟知两位道长的过往,令我比较在意的是,宋岚在世人的记忆中,似乎仍停留在“行踪成谜”、“下落不明”的阶段,当真没人知晓他已身亡的消息?
若真如此,也许局面还不算太糟……
“我句句属实。”我力持平静地淡定道:“宋道长从不提及自身之事,我也并不清楚他与魏前辈之间的相识经过,但魏前辈前来夷陵同宋道长叙旧是不争的事实。”
“哼!你就继续吹吧!生者是要如何与死者结识?问灵吗?休说以宋子琛的正道立场根本没道理无缘无故去问夷陵老祖的灵,更何况问灵可是独属于姑苏蓝氏的秘技,外人如何能用?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你根本是牛皮吹大了拉不下脸来承认吧!”蓝绢一脸鄙夷地冷笑。“总之,收留你的人绝不可能会是宋道长,我看应该是其他叫不出名号的无名小卒或是问题人物,令你羞于启齿,才会突发奇想假借宋子琛的名号作为幌子诓人吧!否则你一开始就该直接明说了,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当然是因为我还搞不清楚实际状况到底如何、不想无故节外生枝啊!
我默默地直视著蓝绢,不发一语。
其实这种事根本无需争论,既然她们这么有心,只要抽空前去乱葬岗附近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结果,毕竟宋岚现在可是当地镇民眼中的抢手货啊!
可叹对于不知实情又坚持己见的人,不管解释再多都没有意义,白费力气罢了。
虽说我向来秉持著走一步算一步的理念,但如今……似乎是陷入无路可走的窘境了?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眠绯……”一旁的齐鹛手足无措地看著我,又看了看气焰嚣张的蓝绢,不知该如何是好。
宁非婉看向的我目光掺杂了些许轻蔑,燕雨嫣则是露出一副“搞砸了!”的表情搔著脑袋,周围旁观的人群则是纷纷交头接耳,隐约听得见几许讥嘲的笑意。
所有人都被蓝绢的论点给说服了。
……这世道,说实话反倒还成罪了?我咬牙硬顶著这股无形的压力,不让自己轻易退缩,心里却也颇感无奈地想著──
果然,活人远比死人还要来得恐怖啊!
“怎么?说不出话了?还是默认了?有本事再继续编啊!”蓝绢得意地傲然冷哼。“想不到姑苏蓝氏竟无端收了这么一个满口谎言的客卿,简直有辱姑苏蓝氏端方雅正的格调!依我看,你根本是说谎成性,所以就连魏前辈和含光君都……”
“这是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句怒喝,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僵住。
回过神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只顾著吃瓜吃得太过忘我,误了上课时辰,梅室里空无一人,蓝老头甚为震怒,亲自找出来了!
集体旷学,这可是姑苏蓝氏创立以来头一遭啊!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回答?”
所有人一律低著头,大气不敢喘一口,谁也没胆与他对上眼。
蓝启仁的利眸对著现场全员扫过一遍,最后停在我身上。
“魏华?”
“……我在澄清传言,以正视听。”我幽幽地坦言。
“哼,传言?”蓝启仁抬手捋了捋他那绺山羊须。“‘不可人云亦云’、‘不可妄言’、‘不可背后语人是非’、‘未知真相全貌,不予置评’……这些规矩,难道你们全都给忘了?”他怒哼一声。“为了一则无稽之谈,竟连正事都可以不管不顾了?既然如此,那就全数领罚吧!今日之内,所有人将《雅正集》抄写一遍交上,不得有误!”
《雅正集》即为蓝氏家训,由蓝启仁亲自一番修订集结成册,据说抄一遍可令人怀疑人生,抄十遍即可原地飞升。
曾在听学期间被这么罚过的,也就只有鼎鼎大名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了。
刹那间,所有人均在心里暗自哀嚎,却不敢吱出半点声响。
“先生,”蓝绢心有不甘地大胆举手道。“魏姑娘还多犯了一条‘不可打诳语’,难道不该罚重一点吗?”
“喔?她说了什么?”蓝启仁问。
“她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是受宋子琛道长所收留,还胡扯因为宋道长与魏前辈是旧识,所以才会将她送来云深不知处。但照理来说,魏前辈与宋道长应该不可能相识才对吧?”
对此,蓝启仁徐然沉默了好一会儿。
“魏华,你可知魏婴与宋子琛是如何相识?”他忽问。
“……晚辈不知。”就算知道,现在的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宋道长从不曾提及自身之事,我也无权过问。”
“那么,待你罚抄完之后,记得到藏书阁将与宋子琛相关的书册全部找出读过。”他不禁语重心长道:“不论你出身何处,至少你本身必须要清楚认知,收留教养你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是。”虽然觉得有些摸不著头绪,但我也只能应下。
“蓝绢。”蓝启仁转而看向满脸错愕的她。
“是……”她颤巍巍地回应。
“魏华确实是宋子琛委由魏婴托付予我姑苏蓝氏教养,此事是由忘机亲自见证,并无任何置疑之处。”他凛声道:“‘未知真相全貌,不予置评’,你身为姑苏蓝氏子弟却还明知故犯,理应重罚,待罚抄完后,自去领罚吧!”
评论 0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