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现在还没好吗?”
我诚实地说,“没有,你想想我有多贱啊,我坐在山顶上,下面是飘渺的云,我实打实告诉了他我的处境,他毫不在意,够狠了吧,可那次我没死成,被两名男大学生拦住了,后来我又来到青岛跳海,挑了一个半夜,躲到巨石后,等所有的水警离开,一步步往深水区走,走着走着,一个周末捡螃蟹的大哥出现了,他陪我聊了半天死活不肯离开,最后强硬地把我背到背上踩着碎石运到他的车上,把我送回了宾馆,我忍受不了痛苦,又挑了一个凌晨,打车去到跨江大桥,翻越栏杆下到桥墩底下,我写好遗书,戴着耳机,朝着奔腾的海水一跃而下,没死成,求生本能救了我,我骂自己怂,重新下海,往更深的地方跳下去,这次没有巨石阻拦我,但大早上五点多钟,又一个海钓的大哥出现了,他把我带回家里,让他太太给我换了身衣裳,吃了点东西,然后把我送进了派出所,派出所又把我送进了救助站,救助站通知我老妈,我老妈匆匆忙忙从老家赶到了青岛,就这样,还他妈没完!我不想再讲了,我就是一个贱得没底的人!”
“你只是想找到一个可以弥补你童年缺失的人。”
我猛地坐起,“你根本不知道我童年经历了什么!”
来势汹汹的怒火被他一个拥抱和一声叹息轻易化解,我蜷成一圈躲在他的怀抱里,枕着他的手臂,他的右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平缓的呼吸声像催眠曲,我渐渐沉入梦乡。
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以最近的距离相互抚慰着,治愈着,悠悠晃晃朝着不知去处的未来行进着。
错了,我没有未来,至少我的未来里没有他,没有任何人。
一场冗长混乱的梦境过后,我们相顾无言,各自取了一本书静静翻看,我倚在他的胸前,他看了一会便眼睛干涩,书盖到脸上,喉结抖动着发出慵懒的声音。
此时阳光正好,此时秋意渐至。
“我们明天晚上去石老人浴场吧。”
“好,不过今天先帮我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
“衣服啊,药啊,杂七杂八的一些物件。”
“你打算离开青岛?”
我哑然,囫囵说,“工作都辞了,总该离开了。”
“你究竟得的什么病?”
“重度抑郁症、重度焦虑症。”
“一定很痛苦吧。辛苦你了。”
“它们与我共生,习惯就好。”
“人怎么可能习惯痛苦呢,只会想要逃避吧。”
这坏家伙,总能惹出我的眼泪来!
一整个下午,我们都在对我的东西进行分门别类,四季的衣服、没拆包装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抽屉的一次性餐具、坏掉的数据线和指甲刀、商家赠送的螃蟹小玩具、成箱的药物……直到我在忙着丢掉空药瓶的时候,他蹲在柜子前,念了一句,
“女性自慰用品。”
我的脸腾地一下滚烫,急转过身,指着他手里的黑色包装盒,
“那个你别碰!”
他浑不在意地晃晃盒子,
“很正常嘛,是个正常人都有生理欲望,你通过有效合理卫生健康的方式自我解决,这有什么可指摘的?难道你现在还认为我对女性持有偏见?那我就有点失望了啊。放哪里?行李箱?”
我悬胆提心,豁然放松。
“垃圾袋里,我已经用不着了。”
“这个东西真管用吗?”
“对别人我不知道,对我没什么用,还会让我撕裂出血。”
“你多久没性生活了?”
“一年多嘛,你呢?”
“两三年。”
我们像聊一杯水一样聊着隐秘的事,丝毫不觉得羞耻,近乎达到了我理想中的状态,真诚,直白,坦率,无所不可见光的。
分装好之后,我们先是把衣服投入旧衣物回收箱,一次性餐具放进了客厅的抽屉里并在外面贴上标签,以防哪位住户急用,护肤品和化妆品由我独自抱到二十二楼送给了女房东,她很欢喜,连拉着我要我进屋休息,被我以出门为由婉拒。
零零碎碎满屋子的东西,经由一下午的时间发散出去,只余飘窗上一排藏书和本子、笔之类的存货,我总舍不得将它们送走,总想看一遍再看一遍,那里面一个一个的文字和标点符合比金玉更值得让人珍惜。
顶着满头的汗,我坐在床边吹空调,他的手穿过我的肋下抵达我的腹部,他的胸腔贴着我的后背,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里,他的气息距离我的唇那么近。
但我没有扭头。
“天不早了,你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该我请你吃饭了。”
夜里,我赤身裸体藏在被子里,没有穿睡衣,我习惯裸睡,我喜欢裸睡,除了健康,我隐隐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恨意。
我把右手放到私处,两腿交叠,按压,用力,舒适感慢慢积聚,身体开始冒汗,血液往头脸流淌,再用力,在即将抵达外阴高潮的前一刻,我一把掀开被子,把自己赤条条地展露在靡靡灯光下。
随即,去洗手间洗澡,洗完澡回来看一眼手机,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此时是国庆假期的第五天了。
评论 0 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