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一行行至华、费之间时,天色阴沉,乌云压顶,浓重的湿气预示著一场大雨即将到来。果然,倾盆大雨很快席卷而至,雨点如珠帘般打落,将道路冲刷得泥泞不堪。嵩见情况不妙,当即吩咐队伍停下,寻找避雨之处。
“前方有座古寺!”探马回报。
曹嵩命队伍赶往古寺。到达后,寺中僧人出来迎接,恭敬地将他们引入寺内。嵩安顿家小于正殿,并命都尉张闿将军马及兵士安置于寺廊两侧,准备过夜。夜幕降临,雨势未减,湿冷的雨水透过屋檐缝隙滴落,打在士兵的衣甲上,使得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廊下的士兵们裹著湿透的衣物,面露不满之色,口中怨声四起。
“这算什么差事?我们淋得像落汤鸡,而那老家伙却在正殿安享干暖!”
“你看看那些车辆,里面装的肯定是金银财宝,咱们却得忍饥挨冻护著他们,哪有天理!”
张闿站在一旁,目光阴冷地扫过这群士兵的脸,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他示意几名心腹跟随,转身走向寺后偏殿的一处僻静之地,低声道:“兄弟们,我看今日是个大好时机。”
几名心腹目光一亮,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张闿靠近几步,声音低沉而冰冷:“咱们都是黄巾旧部,降于陶谦只是权宜之计,至今还有什么好处?倒不如自己夺一份富贵!”
另一人疑惑道:“将军此话怎讲?”
张闿冷笑一声:“你们看看这支队伍,车辆百馀,装载无数辎重,绝对是金银财物。曹嵩一家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又孤身无援。咱们只需趁今晚三更行动,砍杀一家老小,夺下财物,然后直奔山中落草,逍遥自在,富贵自来!”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人咧嘴笑道:“将军此计,确是天赐良机!”
另一人却面露犹豫:“可曹操势大,万一追查起来,咱们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闿冷哼一声,目光一冷:“我们已是亡命之徒,还怕什么?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搏一把!只要动作干净,离开这里后,曹操也奈何不了我们!”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纷纷点头应允:“就听将军的!”
张闿扫视一圈,冷声道:“好,今夜三更行动,务必要快、要狠,谁若临阵退缩,别怪我不念旧情!”说罢,他握紧刀柄,眼中寒光闪烁。
夜色浓重,寺外风雨如注,狂风将殿前的烛光吹得摇摇欲灭。曹嵩坐在方丈内,眉头紧锁,心中莫名生起一阵不安。他看著墙上斑驳的影子,听著外头的雨声,仿佛雨中还夹杂著低沉的嘈杂声。
“怎么回事?”曹嵩低声自语,起身走到门边。
忽然,一声震天的喊杀声响起,伴随著军靴践踏地面的声音,从寺外直逼而来。四壁震动,嘈杂声仿佛将这座古寺彻底吞没。曹嵩惊得面色苍白,正要喊人,曹德已提剑冲出查看。
“什么人敢在此放肆!”曹德一声怒喝,刚刚跨出门槛,冷不防几柄长枪从黑暗中刺来。他还未及抵挡,便被乱枪刺中胸膛,鲜血如泉涌出,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
“德儿!”曹嵩大喊,身体颤抖不止。他立刻搀扶著一名侍妾,跌跌撞撞地向方丈后逃去。
“快,跟我来!”他一边扶著侍妾,一边拼命推开后门,试图翻墙逃生。然而,雨水早已将地面冲刷得泥泞不堪,墙根湿滑,无法施力。那侍妾肥胖笨重,根本翻不上墙,只能无助地哭喊:“老爷,救我!”
曹嵩四下张望,无处可逃,心急如焚,只得拉著侍妾躲进寺中的一处厕所,蜷缩在墙角,屏住呼吸。然而,外头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火光四起,映得整座寺院仿佛化作炼狱。
“在这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喊叫,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厕所的门被一脚踹开,数名士兵涌入,眼中满是杀气。
“不要!饶命啊!”曹嵩大喊,试图挡在侍妾前面,但对方毫不留情,刀光一闪,两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此时,应劭正从另一侧的偏门逃出,他冒著滂沱大雨,跌跌撞撞地翻过山坡,逃入黑暗之中,最终侥幸保命,逃往袁绍处避难。
寺院内,张闿率部下肆意劫掠,将曹嵩一家的财物悉数装上车辆。当财物搜刮完毕,他站在正殿前,冷冷一笑:“此地不能久留,放火烧了!”
熊熊烈火吞噬了整座古寺,浓烟直冲天际。张闿带著手下五百馀人,押著满车的财物,消失在通往淮南的夜雨中。
夜深,曹操正于书房中检视军报,一名亲兵跌跌撞撞闯入,满脸惊恐,声音颤抖地禀报:“主公,大事不好!应劭部下有军士逃回,说太守张闿反叛,伏杀您父曹公及全家!”
曹操闻言如遭雷击,手中竹简掉落在地。他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口中喃喃:“父亲……”突然,他一声悲啸,扑倒在地,放声痛哭,双拳砸地,泪如泉涌。
身旁的荀彧、程昱等人连忙上前将他扶起,荀彧低声劝道:“主公,还请节哀。大事当前,务须冷静处之。”
曹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眼中燃起浓烈的恨意。他咬牙切齿,怒吼道:“陶谦这老贼!纵容张闿谋害我父,全家枉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这是我与陶谦不共戴天的大恨!”
程昱低声提醒:“主公,虽陶谦交出张闿,然其罪责难辞,但战争所致,须谨慎布局。”
曹操怒火中烧,厉声打断:“休得再说!我此番誓要徐州寸草不留!命荀文若、程仲德镇守鄄城、范县、东阿三地,防备后路,其馀全军随我南下徐州!”
命令一下,兖州大地迅速响起战鼓声。夏侯惇、于禁、典韦三人领命为先锋,率军直奔徐州。曹操披甲登阵,眼神如刀,声若洪钟:“但凡所过城池,城中百姓,一律屠尽,让徐州血流成河,以祭我父在天之灵!”
军令下达,士兵纷纷摩拳擦掌,徐州的劫难已不可避免。
不久后,徐州方面闻知曹操兴兵,陶谦焦急万分。九江太守边让素与陶谦交好,闻讯后即刻点兵五千,星夜北上救援。
曹操得到情报后,冷冷一笑:“边让区区五千人,也敢插手此事!夏侯惇!”
“末将在!”夏侯惇跨步上前,单膝跪地,语气铿锵。
“率你部下于途中截杀边让!但凡援军一人靠近徐州,皆斩立决!”曹操的语气如刀划寒冰,透著无尽的杀意。
夏侯惇领命而去,马蹄声疾如雷霆,直奔边让来路。这场腥风血雨已无法挽回,曹操的复仇之焰燃烧得越发炽烈。
夜色深沉,曹操的大军驻扎于行营,帐外士兵巡逻,火光闪烁,战鼓声阵阵回响,显示著即将到来的血腥征讨。
忽然,有守卫匆匆来报:“主公,东郡从事陈宫求见。”
曹操听闻,眉头一皱,眼中掠过一丝冷意。他放下手中的战略图,沉声道:“陈宫?他此番来意何为?莫非为陶谦作说客?”随即又摆手道:“算了,念及往日恩情,带他进来吧。”
片刻后,陈宫大步入帐,向曹操一揖到地,恭敬地说:“明公,宫特来相见,冒昧打扰,还请恕罪。”
曹操冷冷地注视著他,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屑:“陈公台,当日你弃我而去,投靠他人,今日又有何面目来见我?”
陈宫闻言,神色不变,语气诚恳:“昔日离去,实为一时误判,非心向背叛。然今日之事,宫不得不来。闻明公大军压境,意欲尽屠徐州百姓,宫心难安,特来进言。”
曹操目光如刀,冷冷问道:“进言?好,你且说说。”
陈宫深吸一口气,直视曹操,字字铿锵:“陶谦乃仁人君子,素来爱民如子,绝非好利忘义之人。尊父遇害,乃张闿作恶,与陶谦何干?更何况,徐州百姓何辜?明公此行,若滥杀无辜,恐不但辱没自身名声,亦失天下人心!”
曹操一拍案桌,站起身来,满脸怒火:“住口!陈宫,我曹孟德全家被灭,父亲惨死,竟与陶谦无关?他是徐州之主,焉能推卸责任?这血海深仇,我不报天理何在?”
“明公,尊父固然当祭,可报仇亦须分明主次。滥杀百姓,只会引天下人唾骂,令敌众我寡,实为不智之举!”陈宫语调激昂,言辞恳切。
然而,曹操的怒意丝毫未减。他冷笑一声,眯起双眼,目光阴冷:“你来为陶谦游说,可惜你的话我一字不听!这仇,我定要用血来洗。陈宫,你若无其他事,请自便吧!”
陈宫见曹操怒不可遏,知再劝无用,只能黯然起身,向曹操深深一拜:“宫劝不动明公,深感无力,唯有告辞。”他转身离开,走至帐外时,仰望夜空,长叹一声:“我竟无面目再见陶公!”
说罢,他翻身上马,扬鞭远去,一路疾驰,最终投奔陈留太守张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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