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献帝艰难地渡过黄河,身边能随行的人已所剩无几。河岸荒凉,寒风吹拂,随行的十馀人脸上满是疲惫与绝望。杨奉四处寻觅,终于找到了一辆破旧的牛车,他将车推到帝前,沉声道:“陛下,请上车,前方还有一段路要走。”
汉献帝默默点头,搀扶伏皇后上车,自己也坐上去。牛车吱呀作响,缓缓行向大阳的方向,沿途荒凉,入目处尽是枯黄的野草与残垣断壁。
到了大阳,天色渐晚,众人只找到一间破败的瓦屋暂作栖身。屋内寒冷,地面覆满尘土。杨奉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让帝后小憩。正当众人愁眉不展时,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农捧著一碗粗粟饭进来,语气中带著惶恐:“陛下,野人无多馀之物,仅此薄粟,请陛下与皇后用些充饥。”
汉献帝望著那碗粗粝的饭,神色复杂,半晌才接过。他与皇后分食,却怎么也咽不下去,眼中含泪,低声叹道:“朕负天下,竟至今日之地步……”
***
次日清晨,杨奉建议:“陛下,此地不宜久留,请即刻启驾。”
汉献帝颔首,随即下诏,封李乐为征北将军,韩暹为征东将军,以示嘉奖,命二人率军护驾,继续向前行进。
行至途中,忽然远处有两名身影奔跑而来,身后尘土飞扬。他们满脸焦急,跪倒在车前,大声呼道:“陛下!”
汉献帝定睛一看,竟是太尉杨彪与太仆韩融。两人衣衫破旧,面容憔悴,跪地痛哭不已:“臣来迟一步,未能护驾,罪该万死!”
汉献帝见此情景,心中酸楚,搀扶二人起身,自己却止不住泪流满面。伏皇后也失声痛哭:“诸臣冒死来寻,朕与陛下实不敢忘!”
韩融抹去泪水,紧握双拳,声音嘶哑却坚定:“陛下,傕、汜二贼虽然凶残,却仍稍信臣之言。臣愿舍命去说服二贼罢兵,只求陛下善保龙体,不要再以身犯险!”
汉献帝握住韩融的手,哽咽著点头,目光中既有感激,又满是沉重的无奈。他看著韩融转身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语。
韩融离去后,李乐护送汉献帝与伏皇后至杨奉营中稍作歇息。然而,营地环境恶劣,阴冷潮湿,蚊虫丛生,皇后已是疲惫不堪,献帝却只能强撑著安抚随行百官。
太尉杨彪见帝后如此艰难,出言建议:“陛下,此地实非久留之所。不若前往安邑县暂居,当地相对安稳,可稍作修整。”
汉献帝微微点头,命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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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行至安邑,眼前景象却更为凋敝。城中无高堂大屋可供居住,唯有一片简陋茅屋,四周荒草丛生。李乐将献帝与皇后安置于其中,又命士卒以荆棘围绕屋边,权当屏障。茅屋内昏暗潮湿,冷风时时灌入,皇后裹紧破旧的披风,忍不住轻声叹道:“不想朕与陛下竟落得如此境地。”
汉献帝默然不语,却握紧了拳头。他起身走到屋外,茅草屋下聚集著几位心腹大臣,他们同样衣衫褴褛,面露倦色,但仍旧围坐商讨天下大事。屋外的篱笆旁,杨奉与李乐等人带兵镇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来袭的贼军。
然而,困窘的生活并非唯一的困扰。李乐与韩暹等人掌控兵马后渐渐专权,百官稍有触犯,便被他们肆意辱骂,甚至当著天子的面施以拳脚。一次早朝时,李乐怒斥一名御史不通军事,竟当场将其推倒,厉声喝道:“你这等书生懂什么战事?再多言,老子把你踢出营去!”
汉献帝见状,脸色阴沉,欲言又止。伏皇后则在旁搀扶著他,低声说道:“陛下,现在不宜得罪这些武将,只能隐忍。”
不仅如此,李乐与韩暹还连名向献帝保奏数百名黥徒、巫医、走卒为官,让他们担任校尉、御史等职位。这些人多是无知无识的草莽,连基本的官职印章都刻不及,只能用铁锥在木板上随意刻画,印文歪歪扭扭,毫无章法,让朝廷上下怨声载道。
一天,李乐故意送来一壶浊酒与一碗糙米饭,放在献帝面前,语带讥讽:“陛下,这已是我等能备的最好食物,还望陛下体谅。”
献帝抬眼望著那碗粗糙的饭粒,嘴唇颤抖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将饭咽下。伏皇后看在眼里,泪光闪动,却强忍著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茅屋内外,寒风吹过,伴随著武将们粗鄙的笑声与官员们的低声叹息,整个安邑笼罩在一片压抑与无奈之中。
韩融冒著性命危险奔赴李傕与郭汜的大营,屡次进言,试图说服二贼罢兵归顺。他面对满营杀气与二贼的冷眼,不断陈词:“天下已乱,若再彼此相攻,岂不成为天下笑柄?当务之急是修好朝廷,护住车驾,方能保全各位的荣华富贵。”
李傕与郭汜最终被他的言辞打动,虽不甘心,却也勉强同意将宫人与百官送回车驾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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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天下大旱,田地龟裂,百姓苦不堪言,甚至连野菜都成为稀缺之物,四处可见饿死的尸体,哀鸿遍野。汉献帝居于安邑,日夜忧心,仅存的一点粮食也无法满足随行百官的需求。
就在此时,河内太守张扬送来了一批米粮与肉食,河东太守王邑则献上大批绢帛。物资送到时,献帝亲自出来迎接,满眼感激地对使者说:“张太守与王太守的忠心,朕永不会忘!”
众臣稍得饱食,气氛略有舒缓,但困居安邑的局面依然令人难以忍受。
某日,董承与杨奉商议,两人共坐于简陋的帐中,杨奉沉声道:“安邑地小人稀,实在不足以容纳天子长久居住。不如整修洛阳的宫室,将车驾奉还东都,才是长久之计。”
董承点头赞同:“洛阳乃汉朝根本之地,若能重回东都,或许能重振士气。”
两人随即召来李乐商议此事,董承态度诚恳,语气却不容置疑:“李将军,洛阳本是天子建都之地。如今安邑仅仅是一座小县,根本无法承载天子与百官的生活与朝政。我等奉驾还洛阳,这是大势所趋。”
然而,李乐却不为所动,抱臂冷笑:“你们愿意奉驾去洛阳便去,我李乐无意折腾,就住在这安邑!”
董承闻言,怒气上涌,正欲反驳,却见李乐已站起身,拍了拍腰间的佩剑,语带威胁地说:“我劝你们别再多言,否则大家都不好过。”
帐内气氛顿时凝固,杨奉看了董承一眼,低声说:“且先缓一缓,莫与他起冲突。”两人压下怒火,默默起身离去,留下李乐一人坐在帐中,冷笑著摇头,似乎对他们的计划毫不在意。
董承和杨奉终于按计划起驾,护送汉献帝与伏皇后向箕关进发。夜色如墨,车驾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前行,马蹄声与车轮的吱呀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间。然而,黑暗中却潜藏著危机。
此时的李乐正阴沉著脸,坐于自己的帐内。他早已不满董承与杨奉的行事,便悄悄派人与李傕、郭汜联络,计划联手劫驾。然而,董承早有防备,暗中派出探子掌握李乐的动向。当得知李乐已联络二贼,并意图半路拦截时,杨奉冷冷一笑:“既然他们要玩阴的,那就让我们先下手为强!”
董承立即与杨奉、韩暹连夜召集部队,命士卒护驾,马不停蹄地赶往箕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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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时分,车驾行至箕山脚下,天色漆黑,群山轮廓隐约可见。护驾的士卒眼神警惕,手紧握兵器,四下戒备。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与喊杀声。
“车驾休行!李傕、郭汜已在此埋伏!”
一声暴喝在黑暗中响起,震得四周鸟雀惊飞。紧接著,山谷间火光四起,映得山石通红。喊声越来越近,似有数百人马正从两侧山道蜂拥而来。
“快!护住天子!”杨奉一声大喝,立刻调兵应战。他抽出长枪,纵马向左翼而去,董承则率兵压阵,堵住后路。
车驾内,汉献帝与伏皇后听到喊声,脸色煞白。伏皇后紧握著献帝的手,低声道:“陛下,难道我们今日又要落入贼手?”
献帝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说:“不会的,董承与杨奉一定能护我们周全。”
车驾外,李乐骑在马上,手提长刀,目光冷峻。他挥手示意身后的部队:“给我冲,把那车驾截住!董承和杨奉根本不是对手!”
士卒们一声呐喊,向前猛冲。然而,山顶突然响起阵阵号角声,随即四面火光大作,原来杨奉早已埋伏了一支精兵在山上。士兵从高处放箭,拦住李乐的攻势,双方迅速混战在一起。
董承挥剑杀出一条路,回头大喊:“快护送车驾穿过箕关!不能耽搁!”
士卒们护卫著车驾向前疾行,李乐见状,怒声喝道:“全军追击,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举刀催马,带领士卒紧追不舍,山间喊杀声震耳欲聋,火光与浓烟映亮了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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