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将他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马蹄踏碎半尺厚的积雪,在苍白的天地间踏出一道红色身影。
鲜衣怒马少年时,身披红色披风,楼俞一路踏雪而来。
青竹帘被雪粒子打得簌簌发抖,叶晨掀开帘子的瞬间,睫毛上凝着的冰晶簌簌坠落。他望着马上熟悉的男人身影,瞳孔骤然缩紧,素手按在车窗上的积雪里,留下五个苍白的指痕。
楼俞还安好。很快他收敛情绪,冲着楼俞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楼俞摸着后脑憨憨一笑,“怎么会呢?”
说完,他下马走到叶晨马车边,正想上车进入时,却被人拦住。这人正是裴观景安插的暗卫之一。
楼俞眼神骤然冷寒扫向他们,眼见气氛不妙,叶晨连忙说,“无事,既然如此,我下来陪你走走,聊会儿。”
闻声,楼俞连忙点头,“好。”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将叶晨的车帘彻底掀开。少年裹着狐裘的身影在风雪中摇晃,走下了马车。
他望着叶晨被寒风吹得泛红的眼尾,嘴角微微勾起。
寒风雪地上,两具身影在众人的视线里相交。
这次的路线是裴观景一手安排的,按道理来说是不可能经过如今楼俞所在的地盘,可不知为何,却突然被叶晨要求改变路线,他们拗不过叶晨,于是走了这条路。
果不其然,踏入这里没多久,楼俞就收到了消息赶来。
见此,守护叶晨的这一帮暗卫都是紧盯着叶晨和楼俞,心里还在默念,这传闻果然不假,夫人当真是和楼俞有私情,回家之路也不忘来看他一眼。
其实,叶晨绕路,只是因为裴观景这一阵的手段过于残忍,他不能确信下一次见面时,他和楼俞之间还能不能活下另一人,所以现在是抱着来见他最后一面的心思。
楼俞离京叛变的事,他也听说了,但这天下事谁又能说谁一定是对的呢。
楼俞和叶晨在路边相聊许久。楼俞亲眼见着面前这个稚嫩的少年逐渐长大,原本看得不太清晰的眉眼也张开了,精致清秀的五官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多看几眼。他的身影还是很单薄,看样子还是太瘦了。
和楼俞聊着,突然聊到了裴观景杀了王掌厨一事。
当时,楼俞还并未返回沧州,仍在澜州,为什么不开口向摄政王求情,王掌厨一定非死不可吗?
听到叶晨的话,楼俞垂眸,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这件事,国有国法,军规言明,王掌厨他自己犯了错,不察使得穆尔毒杀何沐铭,这件事我就算是想求情也做不到。”
叶晨不知怎么地突然笑了,他继续问着:“楼俞,你真心告诉,是你和裴观景不想救,还是不能救,一个伙房只会做饭的人,哪里会和狼族人勾结,就算你们要找人为何沐铭的死背锅,有那么多的死囚可为什么非要是王掌厨,他也曾经照顾我和你,做了那么多你爱吃的,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要为他求情的念头吗?”
楼俞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当初军中处境微妙,何沐铭身死,一时无人接管大事,摄政王的旨意一到,加上裴观景在军中救治士兵许久,他们自然卖他面子。而他自然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
要是他此时向裴观景求情,以他多疑的性子,一定会以为是他暗中也做了什么手脚,到时候他也说不清,连带着他的父王,堂姐也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但想起王掌厨临死看着他那双失望的眼睛,最后头颅被砍下插在铁枪上,示众军众的时候,他的心也是痛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陌生的让他可怕。
这边,叶晨还在刺痛他的心,“楼俞,是因为王掌厨没有一样我一样是王爷的爹吗?我也是违反了军纪,甚至还假造了路引和年龄,也伪装身份进入军营,可为什么没有人怪罪我,就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变得高贵了,所以不能轻易得罪了吗?”
叶晨眼中血红一片,王掌厨的死,让他看清楚这两个冷血的人,他们已经不是他认识的楼俞和裴观景了。
一个变了,一个看不出变没没变。
叶晨转过身,擦过眼角的泪水,朝着马车走去,想要离开这里,他来这里只为见楼俞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身侧之人转身离去,楼俞伸手想要挽留,“叶晨,我……”
叶晨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而将这一幕看在眼底隐藏在角落里的暗卫,也是连忙上报消息,派人给裴观景传信告知。
想要留住他,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一刻,叶晨是真的和他分开了。
心好疼,颤着嘴唇,他半刻之前的喜悦之情,确然不见,只有眼含热泪,故作倔强的转身和叶晨背道而驰的身影,那少年不想让人看到的脆弱。
楼俞听着马车渐渐远去,他想起了当初在军营中知道叶晨是坤泽的那一刻。
那天的他很开心,开心到当即写了信寄给堂姐,求她帮忙求亲,他想娶叶晨作他的世子妃。
可又是同一天,他知道了叶晨喜欢裴观景,与他定了亲。仿佛他和他之间半年多的交情,一点都抵不过他对裴观景的喜欢。
当夜,小楼将军回来的时候,头发散乱,情绪低沉,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
楼颜见他晃晃悠悠,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绕过她,回了营帐。
楼颜蹙起长眉,娇媚的容颜泛上一丝疑惑。这是怎么了,难道说,那叶晨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都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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