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哭得一抽一抽的,仰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裴观景,带着几分嗔怒说道:“我怎么能不哭?观景,你要是再不离开这里,我就带着孩子改嫁,到时候让你儿子叫别人父亲。”
裴观景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紧,一口狠狠咬在了叶晨的下唇上,恨声道:“你敢!”
“你看我敢是不敢!” 叶晨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倔强,可忽然间,泪水又汹涌而出,他吸了吸鼻子,说,“观景,默昇是你安排的吧。”
裴观景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在叶晨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解释道:“是我安排的。要不然,京城的天牢,怎么可能任由他人随意出入?再怎么说,我手握京都几年的兵权,在天牢里安插几个心腹还是轻而易举。”
叶晨听后,怔了一怔。他回想这一路走进来的情形,确实十分奇怪,那些守卫甚至没有仔细盘查他,就被默昇用银钱和说笑轻易地放了过去。
原来,他今日能这般顺利地进来见到裴观景,这一切都是裴观景的安排。
只是,叶晨轻轻抚摸着裴观景被铁链打穿的锁骨,心底一阵阵地抽疼。那被打穿的,仿佛不是裴观景的锁骨,而是他的心。
裴观景此刻一身狼狈,满身污血,散发着恶臭,身上布满鞭伤,可唯有那一双和初见时月下谪仙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还在闪着亮光,透着坚定与深情。
不管裴观景是不是再一次骗了他,现在的叶晨只想他能活下去。骗他也好,设计他也罢,只要裴观景能活下来就好。
于是,叶晨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尖,双手揽上裴观景的脖颈,缓缓凑过去,双唇轻轻吻上了他的双唇。
刹那间,海棠的淡香弥漫开来,毫无保留地萦绕在裴观景身边,这是叶晨此刻唯一能为裴观景减轻伤痛的方式。
这五年,叶晨开了一家医馆。虽说他医术一般,但胜在好学。又因为是坤泽开的医馆,所以来他医馆的大多是一些深闺中的坤泽和中庸女子。
也正因如此,他的医术一路精进,还学会了有关信香的其他用途。而用信香安抚这个方法,就是他自己钻研出来的。只有给自己做了标记的天乾,才能得到这种安抚信香的慰藉。
自从和裴观景分别后,叶晨用药物慢慢斩断他和裴观景的联系,也就是洗去标记。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在刘瑾的劝说下,他才知道一些高门贵族的坤泽有时候会选择清洗标记,用的就是这个办法。因为若不洗去标记,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为缺少天乾信香的安抚而香消玉殒。
当初,他还问过裴观景洗去标记这件事可不可行,裴观景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看来当时就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自己愚笨,没有领会。
像裴观景这类人,只要不否认,那就是默认。
柔软娇嫩的双唇一触碰到裴观景的双唇,裴观景刹那间激动得几乎要癫狂。他用力地回吻着叶晨,如暴风疾雨般在叶晨的双唇上辗转厮磨,恨不能此刻就将叶晨拆吃入腹,从此两人骨血合一,永不分离。
然而,叶晨忽然离开了裴观景的双唇,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静静地不动。
他眼中含着泪,郑重地说道:“裴观景,你给我听好了。这次过后,你不能再这么骗我了,我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裴观景也是眼含热泪,用力地点点头,声音略带哽咽:“不会了,不会了。”
这次若不是以死相逼,他恐怕也不可能与叶晨相见。他并不后悔这样做,只是后悔没有早点明白,没有早点为了叶晨放下一切。
叶晨咬着上唇,眼中的泪水一串一串地落下,水汪汪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分外委屈可怜。
“阿晨,” 裴观景忍不住轻轻吻掉他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我会和你回家,阿晨,你等我就好。现在你就和默昇离去,他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我们就离开京都,再也不回来。到时候天高海阔,你要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再也不离开你。”
叶晨揽着裴观景脖颈的手缓缓松开,盯着他看了良久,说:“真的?你不会又是在骗我吧。” 说着,他又忍不住苦笑起来,骗他也好,总归是能带着他离开了。
裴观景看着叶晨的模样,也在哭笑,他想抱他,却伸不出手:“我哪里敢骗你?不然你真的带着孩子改嫁了怎么办?阿晨,我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其他人?我又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叫别的天乾父亲?所以阿晨,我一定会跟着你走的,什么权势地位我统统都不要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够了。”
叶晨骗裴观景说要改嫁,是骗他的。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竟还在吃醋。
叶晨这辈子也就喜欢上他这么一个男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天乾,都已经打破了他原有的世界观。可他还是爱上了裴观景,怎么也戒不掉他。
虽然心里知道裴观景心里有底,但叶晨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他最后轻轻将裴观景鬓角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默昇离开。
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裴观景一眼,无声地说了句:“我等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拐角处。
听到这句话,望着叶晨离去的背影,裴观景眼眶瞬间湿红。
他幼年时全家被屠,只有他一人被裴永尚扔到死侍里拼杀,艰难地活了下来,才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
以前,他想过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但叶晨出现后,他总想把最好的都给叶晨,想将叶晨圈养在身边,却忘了叶晨本就该是翱翔在九天的雄鹰,而不是他怀中温顺的狸奴。
在想要给叶晨最好的路上,他本末倒置,被权力迷了眼,渐渐地失去了那颗纯粹炽热的心。
望着叶晨消失的背影,裴观景嘴角勾起了这几年为数不多的浅笑,那是发自心底的笑容。
阿晨,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叶晨回到客栈已经傍晚,但还好被默昇用轻功送了进来。
收拾好东西,叶晨与留在京中的探子妥善打好交道,便准备前往裴观景为他安排的地方等候,打算和裴观景一起离开京都,回他们的家。
叶晨是傍晚去探望的裴观景,两人说了会儿话。回来后,他又是收拾东西,又是交代各种事情,一夜未眠。等默昇带他抵达裴观景安排的地方,没过多久,裴观景就出现了。
他们安排的路线是水路,为此还包下了一艘船。
叶晨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抬眼望去,只见裴观景已经换掉了那身沾满污血的衣服,穿上了往日里常穿的素净白衣长袍。此刻的他,宛如月下临仙,清冷淡雅地站在叶晨面前,静静地一动不动。
叶晨望着裴观景,眼中满是震惊。
这么快,你在牢房究竟安排了多少心腹啊?
裴观景全然没了在牢房里的憔悴模样,他大步上前,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住叶晨,下巴轻轻地抵着叶晨的额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叶晨身上独有的信香。直到那股海棠香顺着血液在体内周游一圈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嘴角带着抹温柔的笑意,说:“阿晨,说好了,要带我回家,你可一定要算数。”
“呃……” 叶晨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刘瑾要是见到裴观景,会不会和他打起来。
毕竟当初裴观景让自己怀了孕,然后又一走了之。虽说有刘瑾帮忙照应,但自己一个人将孩子养大,还是吃了不少苦头。这次刘瑾帮自己上京,八成也是想着等裴观景回来后,狠狠揍他一顿,才能消解自己心中的怒气。
这条运河是天启皇朝时期修建的,如今恐怕得说是前朝的遗迹了。沿着运河,只需三天顺着江流而下,他们就能抵达江南,回到家中。
凌晨,天色还未破晓,天边一片昏暗。
江边的一艘大船趁着顺风缓缓而下,船上亮起烛火,船影在湖面上摇曳荡漾。裴观景紧紧抱着叶晨,他心底那长久以来的窟窿仿佛正慢慢被填满。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个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的难题,那就是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叶晨了。自从当初那次标记后,他就一直没有机会与叶晨亲密接触,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孩子都生了,可他们之间亲密的次数竟然寥寥无几。
顿时,裴观景微微俯下身,压低声音,在叶晨耳边试探说:“阿晨,我想……”
被裴观景抱在怀里,叶晨自然敏锐地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伸出手捂住裴观景的嘴,说:“别想了,我困了,一晚上没睡,我要补觉。”
裴观景扫了一眼叶晨,只见他眼下乌青,满脸疲惫,看样子这些时日为了自己的事,叶晨确实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心头顿时一软,裴观景轻轻 “嗯” 了一声,随后稳稳地打横将叶晨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可就在这时,包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这声音冷得仿佛能穿透骨髓,正处于迷糊状态的叶晨瞬间惊醒,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那道隐隐约约的黑影。
是楼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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