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格式化人生与加密的漂流瓶
“你的选择,将决定你的路径。”
启迪者最后这句话,像法院的最终判决,冰冷地砸下来,封死了我所有的上诉可能。
清空所有设备。冻结所有账户。切断所有网络。与世隔绝72小时。
这他妈哪里是什么“资格审查”?这分明是一场针对我个人的、精准的“社会性清除行动”!他们要拔掉我与这个世界连接的所有网线,剪断我所有的社会关系,把我彻底变成一个只能依靠他们鼻息生存的、透明的、可任意塑造的“原材料”!
我死死盯着屏幕,感觉血液都快冻住了。愤怒像火山一样在胸腔里喷发,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全身,还有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感……我真想一拳砸穿这破电脑屏幕,冲到大街上对着天空咆哮,告诉全世界这里有个变态组织在进行反人类实验!
但理智,那该死的、有时候又救命的理智,像一条冰冷的铁链勒住了我的脖子。报警?证据呢?一封查不到来源的邮件?一个连真名都不知道的“启迪者”?警察叔叔只会把我当成嗑药磕嗨了的疯子。
退出?现在退出,小雅怎么办?那个“认知冗余”、“系统不稳定”的说法,像毒针一样扎着我的神经。她一定出事了!一定是在反抗!我若撒手不管,她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而且……我李默,虽然混得像条狗,但也他妈的是条活生生的狗!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要死,也得在墙上留下点血迹!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儿,混杂着对小雅安危的担忧和强烈的求生本能,像劣质兴奋剂一样注入我的血管。
我必须执行指令,起码表面上要做到。但我绝不能任由他们摆布。我得留下点东西,一个后手,一个保险,一个能在我彻底“人间蒸发”后,依然有可能把真相传递出去的、加密的“漂流瓶”!
时间紧迫。指令要求即刻开始。
我像一具上了发条的尸体,开始行动。
第一步,装孙子,表面服从。
我翻出那个积灰的移动硬盘,插上电脑。然后,颤抖着手,点开了这台陪伴我多年的、记录了我所有失败与挣扎的工作电脑的格式化选项。选择了“深度擦除”,确保数据无法轻易恢复。鼠标指针悬停在“确定”按钮上,像悬在我的心脏上。这感觉,比签器官捐献协议还他妈难受,我这是在亲手删除“李默”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但我没给自己犹豫的机会。闭眼,咬牙,点击。
电脑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执行着这道自我毁灭的指令。屏幕上的进度条,像一条贪婪的蛇,缓慢地吞噬着我的过去。
第二步,暗度陈仓——与时间赛跑的挣扎。
在工作电脑进行“自杀”的同时,我打开了那台几乎不联网、专门处理“脏数据”的旧笔记本。这是我最后的堡垒。
信息整理:
核心:田小雅失踪案,王姐联系方式,小雅特征,带走物品(两台电脑)。
对手:灯塔社,入口密码ZoksbT,接头人“启迪者”,洗脑特征(频率/认知/精英/格式化),已知任务(废弃工厂印记),变态审查(72小时隔离)。
关键:田宇成,“奇点计划”,“遗产核心代码”,“Alpha-7”(频率/密码?),生前预警,仅小雅能开电脑。
证据:工厂印记照片,带十字划痕特写(重点标注!)。
猜测:小雅被控/反抗中,灯塔社目的(工具人/技术试验?),十字划痕=求救/暗号/干扰?
遗言/求助:我被迫执行危险指令,若失联,请报警或求助专业力量揭露真相!
我用最快速度把这些敲进文本文档,反复检查,力求简洁、客观,去除情绪干扰。
隐藏方式:隐写术。我找到以前下载的开源工具StegHide,祈祷这玩意儿别出bug。载体图片……必须极其普通。我翻出了一张以前拍的工作室窗外杂乱的居民楼屋顶照片,灰蒙蒙的天,晾晒的衣服,毫无特色,完美符合“扔进垃圾桶都没人多看一眼”的标准。
启动工具,选择图片和加密压缩后的文档,设置密码……就在我设置那个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混合了大小写字母数字特殊符号的长密码时,那破隐写工具突然卡住了!屏幕上弹出一个看不懂的错误提示框!
操!我心里一紧,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难道这破笔记本也被监控了?还是工具本身有问题?我强制关闭程序,重启电脑,心里默念着各路神仙保佑。第二次尝试,工具终于正常运行了。我屏住呼吸,把文档嵌入图片像素中。完成后,对比原图,大小几乎没变,肉眼看不出任何区别。
上传。这是最危险的一步。我需要一个绝对匿名的、抗审查的、最好服务器在天涯海角的平台。我挂上几层代理,在网络的灰色地带找到了一个传说中毛子开的、不需要任何验证的临时文件存储站,据说特别头铁,FBI都拿它没办法。
点击上传。看着那慢得像蜗牛爬的进度条,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下楼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几声模糊的咳嗽!吓得我差点当场就把笔记本合上砸了!我立刻切断代理连接,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还好,脚步声很快消失了。只是虚惊一场?还是……?我不敢多想,重新连接代理,看着进度条以龟速挪动,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终于,上传成功!一个短链接生成。我赶紧复制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记在脑子里,然后清除了所有浏览痕迹。
最后一步,发送定时“遗书”。接收人……我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王姐?不行,她知道了只会崩溃,而且可能冲动报警打草惊蛇。老K?那孙子只认钱,靠不住,搞不好还能拿这个信息再敲我一笔。其他朋友?要么太老实,容易被骗;要么太大嘴巴,守不住秘密……
只有一个人选了——猴子。我的大学室友。这家伙毕业后就回了十八线小城当他的咸鱼公务员,跟我八百年不联系一次,但人品是真没得说,嘴巴也严。最关键的是,他是个无可救药的死宅技术控,对网络上的弯弯绕有点敏感度,而且……他离这潭能淹死人的浑水最远,不容易被我牵连。
我用一个全新的、刚注册的匿名邮箱,编辑了一封极度隐晦的邮件:
主题:耗子耗子,我是傻狍子,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屋顶吗?
正文:猴子,是我。最近瞎忙活,也不知道你小子在老家混得咋样。前几天翻旧硬盘,翻出一张当年在咱们那破出租屋拍的窗外屋顶,就是经常晒腊肉那家隔壁的,还挺怀念的,发给你瞅瞅。[这里,我插入了一个链接,指向某个极其冷门的、早就停止更新的个人摄影博客,真正的图床链接被我用隐写术二次嵌入到博客里一张风马牛不相及的风景照的EXIF信息里,需要特定工具和密码才能提取,而提取密码的提示,是当年我们通宵打山口山时,我那个巨魔猎人最废柴的宝宝的名字缩写——ZLJ,这梗全世界只有他懂]。对了,如果一个月后(我设定了一个具体日期)哥们儿还没找你吹牛逼,那估计就是手机掉茅坑里捞不出来了,或者追随外星人的脚步去探索宇宙了,别替我瞎操心。到时候你要是闲得蛋疼,就帮我看看这照片里的屋顶,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破就行。多保重,少撸。
邮件设置了定时发送,时间精确到一个月后的凌晨三点。一个月,足够决定我的生死了。如果我能活下来,并且联系上他,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封邮件的存在。如果我真的……交代了,这封加密的漂流瓶,就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微弱的信号。猴子,靠你了。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但精神上却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老子跟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奉陪到底,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的决绝的平静。
工作电脑的格式化终于完成了。屏幕一片漆黑,重启后进入了崭新的、空无一物的初始界面。像我此刻的人生。
我拔掉移动硬盘,开始处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深度擦除。通讯录、照片、聊天记录……所有熟悉的痕迹都在消失,感觉像是在参加自己的数字葬礼。
银行卡、支付账户……我没去注销,那太蠢了。我只是解绑了所有能解绑的,把最后那点可怜的存款,通过极其复杂的方式,换成了一点点门罗币,打入了一个离线的冷钱包。然后,把所有的实体卡片和手机SIM卡,都塞进了一个防水密封袋,藏在了工作室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我自己都快忘了的角落里。
最后一步,断网。物理断开。
我走到墙角那个廉价路由器旁,它上面闪烁的绿灯,曾是我与文明世界连接的微弱心跳。现在,我要亲手掐灭它。
我伸出手,手指在电源按钮上停顿了片刻。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废弃工厂的窗口,那个苍白模糊的身影。
72小时。与世隔绝。无声,无光,无援。像活在深海的压力罐里。
等待我的,会是什么?那个所谓的“信息纯净度扫描评估”?是精神上的折磨,还是物理上的威胁?那个“启迪者”还会联系我吗?灯塔社的真面目,会在黑暗中显现吗?
小雅,等着我!千万要撑住!
我闭上眼睛,指尖用力,狠狠地按下了路由器的电源按钮。
啪嗒。
指示灯熄灭。
工作室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我的72小时“格式化”人生,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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