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无声的绞索与“重新校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银河购物中心那个光鲜亮丽的地狱里逃出来的。记忆像被打碎的玻璃,全是尖锐的碎片和扭曲的光影。我只记得自己像条丧家之犬,在惊恐的人群中横冲直撞,耳边是各种尖叫、咒骂,还有脑子里那个该死的、不断重复的“最高警报”和左手腕那阵几乎让我昏厥的剧痛。
工作室?绝对不能回!那地方在我72小时“真空体验”后,保不齐已经被灯塔社那帮孙子装满了监控,甚至变成了下一个陷阱。我需要一个新的藏身地,一个能让我暂时舔舐伤口、苟延残喘的狗窝。
我在城市里像个幽灵一样游荡了几个小时,公交转地铁,地铁转黑车,最后钻进了一家位于城乡结合部、招牌油漆都快掉光了的、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给亡命徒提供落脚点的小旅馆。用藏在鞋垫里的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开了一间弥漫着浓重消毒水和宿醉呕吐物酸臭味的、窗户还破了一块用胶带粘着的房间。
门一关上,反锁,再用那把看起来一脚就能踹开的破椅子死死顶住门。我像一滩烂泥,瘫倒在那张散发着不明异味、床单上还有可疑黄色污渍的破床上。
手腕的剧痛和眩晕感还在持续,但真正把我钉在绝望十字架上的,是咖啡厅里发生的一切。
小雅那张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她眼底深处瞬间爆开的震惊、恐惧和那微弱如星火的求救信号。她死死咬住嘴唇,无声滚落的泪水。她最后那个无声的口型……
“逃……”
一定是这个字!她想让我逃!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知道我们都被困住了!
还有她手指那个不完整的圆圈……是什么意思?是让我“逃出这个循环/陷阱”?还是代表某个特定的地点?比如…带有圆形标志的建筑?或者数字“0”?归零?毁灭?结合那个被抹掉一半的十字划痕……十字代表危险,抹掉一半是危险解除?还是计划有变?如果把印记、十字、圆圈看作一个整体……像某种简化的地图符号?或者…她爹研究里的某种技术图腾?小雅那么内向,能在那种被严密监控的情况下,做出这些反应,已经是她能传递的极限了!她一定想告诉我什么!
我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我以为我的试探是神来之笔,结果呢?我亲手触发了警报,把她彻底推向了深渊!“目标存在高度失控风险”!“启动惩戒程序”!这些冰冷的字眼像子弹一样射穿我的胸膛!他们会对小雅怎么样?那个所谓的“强制校准”会是什么?!
负罪感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欠她的!欠王姐的!我这个连自己都保不住的废物,凭什么自诩侦探?!
还有那个植入我体内的“神经接口”!那个该死的皮下幽灵!它现在是不是正在嘲笑我的愚蠢和无能?那个“惩戒程序”会是什么?持续不断的剧痛?意识干扰?还是…更直接的物理性摧毁?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老K!我必须联系老K!他是唯一可能接触过类似技术的人!就算他上次把话说绝了,但关于这玩意的技术原理,关于怎么屏蔽、干扰甚至移除它,他一定知道点什么!哪怕只是理论!
我挣扎着坐起来,掏出那只几乎变砖的手机,换上最后一张备用的匿名SIM卡。开机,信号只有微弱的一格。我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用加密通讯软件拨打了老K那个从未变过的号码。
嘟……嘟……嘟……
响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放弃。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
但传来的不是老K那标志性的、欠揍的电子合成音,而是一段急促的、毫无规律的、像是信号干扰又像是某种代码错误的电子脉冲噪音!滋滋啦啦,持续了大概五六秒,然后,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我愣在原地,手机还贴在耳边,冷汗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老K的线路被干扰了?还是被监控了?或者……这是他故意给我发的某种警告信号?!告诉我他那边出事了,或者…他被“噤声”了?!
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而且是以一种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方式。
我像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破布娃娃,瘫倒在床上。四周是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带着绝望意味的喘息声,和窗外远处传来的、几声凄厉的野猫叫声。
接下来呢?
等死吗?
灯塔社的人会找到这个破旅馆吗?那个“惩戒程序”何时降临?
我像一个等待凌迟的囚犯,在肮脏、逼仄的房间里煎熬。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窗外的光线从昏黄变成漆黑,又从漆黑透出鱼肚白。我没有合眼,像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走廊里的脚步声、水管的滴水声、甚至老鼠在天花板上爬过的声音——都能让我像触电一样弹起来,浑身肌肉紧绷,冷汗涔涔。
我的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偏执的想法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我觉得墙壁后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天花板上的霉斑组成了嘲讽的鬼脸,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被审视的、冰冷的金属味道。左手腕的麻痒感也变得更加清晰和频繁,像那个“幽灵”在不耐烦地敲打着牢笼。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预想中的雷霆之击,并没有到来。
没有剧痛,没有意识入侵,没有任何形式的直接惩戒。
这种暴风雨前的死寂,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他们在玩什么把戏?猫捉老鼠?还是在评估我这只“实验小白鼠”的剩余价值?或者,他们在酝酿着某种更阴险、更恶毒的计划?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无声的绞索彻底勒死,精神防线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候,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直接作用于大脑的“意念流”,再次降临了!
【节点李默(临时编号Delta-4),指令偏离行为及后续应激反应已完整记录。风险评估:高。当前状态:不稳定,但仍具备基本执行能力。潜在价值:重新评估中……】
来了!最终的审判!
我的心脏瞬间被攥紧!重新评估?这是要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还是……最后的利用价值?
【鉴于节点Delta-4在适应性压力测试中,展现出超出预期的自主干扰倾向,但同时也暴露了其底层认知框架的脆弱性。现决定启动“强制重新校准”程序。】
第二阶段?!还有完没完了?!
【新任务指令:数据采集。】
紧接着,一段新的信息流像冰冷的针管一样,强行注入我的意识:
【目标:张伟。身份代码:310XXXXXXXXXXXXXXX。职业:XX科技公司,软件测试部门,低级职员。地址:城东XX小区X栋X单元XXX室。补充信息:该公司曾为“奇点计划”提供过短期外包测试服务(项目编号P-07B,已于十年前终止)。】
【任务:在未来48小时内,以非接触方式,获取目标张伟住所的Wi-Fi密码,并利用预置工具扫描并上传其所有联网设备在过去72小时内的网络活动数据包。】
【要求:绝对隐秘。禁止任何形式的物理入侵或直接接触。禁止惊动目标或引起任何第三方注意。任务需独立完成。】
【提醒:这是对你信息渗透能力、环境适应性及指令解析精确度的深度测试。你需要像幽灵一样完成任务,不留痕迹。任务完成度将决定你是否有资格进入下一“同调”阶段。过滤噪音,专注核心。失败,意味着节点价值清零。】
信息流中断。
我呆坐在床上,大脑嗡嗡作响,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张伟……XX科技公司……奇点计划外包测试服务?!
操!果然不是随机目标!这个看似普通的张伟,他的过去,或者他现在的工作,一定和灯塔社或者田宇成的研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他们不是要测试我,他们是真的需要张伟的网络数据!而我,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可以牺牲的、去执行这项高风险窃密任务的“耗材”?!
让我去当黑客?窃取一个可能掌握着某些关键信息的普通人的隐私?而且还是用我完全不了解、植入在我体内的鬼东西去完成?!
这他妈……这他妈比直接杀了我还恶毒!
他们不仅要利用我,还要让我背上无法洗刷的罪恶!
而我……我还有选择吗?
“节点价值清零”……这几个字,像冰冷的墓碑,竖立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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