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幽灵的钥匙与无辜者的围墙
我最终还是像条蛆虫一样,从那个散发着廉价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破旅馆里爬了出来。不是幡然醒悟,更不是良心发现,纯粹是因为,再不出来,我就真要在里面活活饿死或者被自己的恐惧逼疯了。
“节点价值清零”……这句冰冷的死亡判决书,像高悬的铡刀,逼着我不得不再次踏入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去执行那项足以让我下十八层地狱的肮脏任务。
去他妈的灯塔!去他妈的启迪者!去他妈的神经接口!
我在心里用尽了毕生所学的所有脏话,把这帮变态从头到脚问候了一遍。但身体,却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开始机械地为那个针对无辜者张伟的“数据采集”任务做准备。
城东XX小区。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中产小区,楼新,树绿,就是保安亭里的大爷看起来比我还无精打采。我像个真正的幽灵,裹紧了身上那件唯一还算干净的连帽衫,在小区外围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晃悠,熟悉地形,寻找最佳的观察点。不能靠太近,天知道这里有多少明里暗里的摄像头,更别提那个可能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灯塔”监控网了。
我在街对面一家装修粉嫩的奶茶店坐了下来——用的是我压箱底、藏在鞋垫里、比我脸皮还薄的最后几张现金。点了一杯寡淡无味的柠檬水,然后就缩在角落里,假装刷着根本没信号的手机,眼角的余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着马路对面那栋米黄色的居民楼——X栋X单元。
根据“幽灵接口”强行塞进我脑子里的信息,张伟,男,三十五六,XX科技的软件测试员,已婚,无孩,生活极度规律,朝九晚五。
我需要像个最猥琐的狗仔队一样,摸清他的作息,找到他家Wi-Fi信号可能泄露的最佳“窗口”,然后……像个可悲的祭品一样,等待那个该死的“神经接口”启动它的“幽灵钥匙”。
等待的过程,每一秒都是凌迟。奶茶店里循环播放着甜得发腻的网络情歌,邻桌的小情侣旁若无人地互相喂食,嬉笑打闹。这一切属于“正常人类”的温馨场景,都像针一样刺着我的神经,让我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像个被流放到人间地狱的孤魂野鬼,被迫在这里策划着一起足以毁掉另一个普通人生活的罪行。
这个张伟,他到底哪里特殊?仅仅因为十年前,他所在的公司给那个该死的“奇点计划”提供过外包服务?这理由也太扯淡了!还是说,他电脑里,或者他这个人本身,隐藏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指令里描述的那么“普通”?
下午六点半刚过,一个身影准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戴眼镜,格子衬衫配牛仔裤,背着个磨得有点旧的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一袋明显是刚从超市买的蔬菜水果。低着头,步履匆匆,一脸被工作掏空的疲惫。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张伟了。
他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像你每天挤地铁时会遇到的无数个面目模糊的背景板之一。这种极致的普通,反而让我心里那股名为“负罪感”的毒液更加汹涌。凭什么?凭什么是我,要去撕开他平静生活的面纱,把他拖进这摊浑水?
我强迫自己掐灭这些不合时宜的“同情心”。李默,你他妈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替别人考虑?先活下去再说!
晚上七点多,我看到X单元XXX室的灯亮了。暖黄色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能模糊看到一个男人的人影在里面走动。是他回来了。但奇怪的是……只有一个影子。他妻子呢?出差了?还是……这个情报本身就有误?
我离开了奶茶店,找了个更靠近X栋楼下、被几棵半死不活的绿化树和一排共享单车挡住的阴暗角落蹲了下来。像个等待猎物的鬣狗,或者更准确地说,像个等待主人指令的猎犬。我需要找到Wi-Fi信号的最佳接收点。
就在我全神贯注地观察地形,试图找出哪个窗户看起来防御最薄弱的时候,我的大脑里,那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念流”,再次蛮横地闯了进来!
【指令:目标已就位。启动环境信号探测。请向目标单元窗下区域缓慢移动,利用地形掩护,保持绝对隐蔽。】
来了!这该死的“遥控器”!
我浑身一僵,感觉每一块肌肉都像生了锈。强压下拔腿就跑的冲动和胃里翻腾的恶心感,我像个蹩脚的小偷,佝偻着腰,贴着冰冷的墙根,利用花坛和乱停的电动车的阴影,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朝着X单元那几扇亮着灯的窗户下方挪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手心里的冷汗把衣角都浸湿了。我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路灯下走过的遛狗大爷,楼上某个窗口一闪而过的反光,甚至黑暗角落里蹲着的流浪猫……都像是灯塔社的监视器。
【指令:已抵达最优信号接收区。保持当前姿态。启动‘幽灵钥匙’协议。】
“幽灵钥匙”……这名字起得真他妈贴切!
下一秒,左手腕那处皮肤之下,再次传来那种极其诡异的、像是无数微小蚂蚁在爬行的酥麻感!比上次更强烈,更清晰!同时,我的视野边缘,再次出现了那些半透明的、不断闪烁的、类似信号强度和数据流的虚拟图像!
卧槽!又来了!AR视觉叠加?!直接投射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死死用手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因为这超现实的体验而尖叫出来。
那些虚拟的信号条像有生命一样,在不规则地跳动、搜索。脑海里断断续续地传来模糊的指令,像是在进行某种远程调试:“左移…半厘米…角度…上扬一度…干扰源…规避中…重新校准…”我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极其微小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感觉自己不是在偷密码,而是在进行某种献祭仪式,用我的身体作为媒介,打开通往他人隐私的地狱之门!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三四分钟,每一秒都像在地狱里煎熬。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因为过度紧张而窒息的时候,那酥麻感突然消失了。视野边缘的虚拟图像也隐去了。脑海里响起一个冰冷的、机械的确认音:
【Wi-Fi密码(WPA2-PSK):ZW1988lovehome已确认捕获。密码复杂度:极低。】
ZW1988lovehome……张伟…1988…爱家…这密码简单得令人心酸。
我……我竟然真的做到了?用这种方式,像个幽灵一样,窃取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家里那把通往数字世界的钥匙?
巨大的屈辱感和强烈的自我厌恶像海啸一样将我吞没。我蹲在黑暗冰冷的角落里,感觉自己肮脏、卑劣,连呼吸都带着腐烂的味道。
【指令:密码验证通过。第一阶段任务完成。现启动数据包深度扫描程序。保持当前位置或在50米安全半径内活动,持续扫描直至收到任务完成指令。预计剩余时长:1.5-3.5小时。】
什么?!还要在这里蹲一个半到三个半小时?!像个变态一样守在别人家窗户底下?!而且还要持续运行那个该死的“扫描程序”?!
我感觉自己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快要崩断了!
就在这时,楼上XXX室的窗帘,毫无征兆地,再次被猛地拉开了一道缝隙!
我吓得心脏骤停,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连滚带爬缩回更深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是张伟发现我了?!不可能!我藏得这么隐蔽!
我死死地盯着那道缝隙,眼睛因为恐惧而瞪得滚圆。冷汗像小溪一样顺着额头往下流。
缝隙后面,隐约有个人影。
但这一次,我看清楚了!绝对不是张伟!
那个人影穿着一身熨帖的、似乎是定制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动作干练,拉开窗帘的姿态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警惕!他似乎只是快速地朝楼下扫了一眼,然后,窗帘就再次被严丝合缝地拉上了!
而且,就在窗帘拉上的前一秒,我似乎看到窗户的玻璃内侧,贴着一个非常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的…像是某种…昆虫形状的金属薄片?一闪而过!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黑色西装?!训练有素?!窗户内侧的金属昆虫薄片?!
这他妈……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职员的家!这个张伟绝对有问题!他家里藏着别人!一个看起来就像是特工或者组织内部人员的家伙!那个金属薄片是什么?监听器?信号发射器?
灯塔社让我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测试我!他们是想利用我这个“肉鸡”,利用这个“神经接口”,去扫描和探测那个隐藏在张伟家里的、他们自己都不方便直接接触的目标?!
我他妈……我他妈成了一把借刀杀人的刀?!一个用来投石问路的卒子?!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巨大的恐惧和被利用的愤怒让我浑身发抖!
【警告:节点生理指标异常飙升!情绪波动超出安全阈值!强制启动‘β波段镇静’协议!】
脑海里再次响起那冰冷无情的警告!紧接着,一股比上次更强烈的眩晕感和麻木感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这一次,不仅仅是思维迟钝,我甚至感觉到一种……情感上的剥离!
恐惧和愤怒并没有消失,它们还在我身体里咆哮,但我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观看它们,感受不到它们带来的冲击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诡异的、如同旁观者般的麻木。我的思维像被浸泡在防腐液里,缓慢而滞涩,但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尖叫:反抗!快他妈反抗啊!可我的身体,我的神经,甚至我的情绪,都已经被那个该死的“接口”接管了!
我彻底……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雕像,麻木地蹲在那个散发着垃圾酸臭味的黑暗角落里,任由那个看不见的“幽灵钥匙”程序,通过我这具被玷污的躯壳,像吸血的蠕虫一样,贪婪地窃取着楼上那个充满谜团的房间里的数字信息。
楼上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神秘人影,和窗户上那个转瞬即逝的金属昆虫,像两个全新的、更黑暗的谜团,在我那被强制“冷静”的大脑里,投下了巨大的、不祥的阴影。
这个夜晚,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漫长。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又将以怎样一种屈辱而麻木的方式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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