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今早还有族人来报,城北乱岔林里有大鸟出现,已经伤了三民百姓。”
大祭司面色凝重,想起昨夜占卜的一卦,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忍住。
“将库内金箭取出来,吾亲自去看看。”
“我随你一起去吧。”
高头大马跃出琅治的红墙,溯渊追了一路,终是拦在了他的面前,微笑,“此去危险,我既是贵人,又如何能不在你的身边庇佑你?”
青臣结舌,思忖一番,仍旧伸手将她拉上了马背,顿时芳香萦怀,他脊背一僵。
及至城北,高头大马却举着前蹄,开始狂躁起来。
青臣神色一变,赶紧下马,指示身后众人退居林外,排阵架起了金箭。
远远地只听一声长鸣,亚金飞鹭凌空袭来,却在看见溯渊的刹那愣住,就势叫青臣的一支金箭射在它的翅膀上。
鲜血染了大片,毛色漂亮的金羽顿时失了光彩。
轰然一声,乱岔林的树木倒了大片。
受了伤坠落在地上的亚金飞鹭喘息了会,在众将士靠上去时,一口火喷到他们身上,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后若有似无地瞪了眼溯渊,趁乱飞走。
青臣帝微微讶异,扫了眼站在身旁云淡风轻的女子。
“溯源,你认识那大鸟?”
溯源抱着手明媚笑道:“大王说笑了,我岂会认识那样的怪东西?”
“大王,今早顺流道,干涸了。”
“大将军百里加急,边城要……守不住了。”
朝上,接连三道奏折奉上,青臣的脸色顿时变得僵硬如铁。
大祭司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万民册:“大王,自大鸟在乱岔林袭击百姓起,这一连多月,已有数千百姓遭殃。虽说溯渊可以控制太阳铜鼓,但她实在不是我琅冶的贵人啊……如今万民上书,恳请大王立即拿溯渊祭神,以佑我琅冶今后兴盛不衰。”
青臣帝面目肃然:“够了,以身祭神这件事,以后不必再说。”
溯渊正在藏书楼前晒书,听见院墙外的行礼声,料到是青臣到来,也不起身,只顾自说道:“前几日我喝到一碗约莫是倒了半罐子盐的肉汤,今日又发现送来的新衣裙摆被剪了好几个洞,便是去花园散个步也总有蹩脚的东西拦我的路。也许,溯渊不适合这帝王家的荣华富贵。”
顿了顿,她拾头看见从角门而出的青臣,温柔一笑,“约莫这僻远的藏书楼才是我的栖身之所。”
“只是,我发现了一样有趣的玩意。”
她含笑递过去一册书卷。
青臣接过来一看,本来凝重的面色更是苍白,他微微蹙眉,“这?”
“你这样急匆匆地来寻我,定然是朝中又有人策反我了,且是你推脱不得的缘由。”
她眉眼都是淡淡的笑意,“我便想,还是做个良善知礼的女子,不要叫你为难。这书上记载,但凡是能控制太阳铜鼓的人,都可以以身祭神,来换取整个家国的长安。”
“所以,大王,我愿意以身祭神,给你琅冶的太平盛世。”
青臣的脊背顿时变得僵硬,谁人能将情爱如此娴熟地玩转于掌心?
他的眼底似化开一道温柔水,将她揽入怀中:“我虽无能,但琅冶的天下,还未到要你赴死的地步。”
他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一扫方才在朝上的阴霾:“我说过,要护你。”
刹那间,他想起很多事情,自她出现后,他每每午夜梦回都好似能看见的事。
她每日比他更早起来,洗手作羹汤,为他束发,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妻子。
在门边目送他离开,然后等他归来,煮好浴汤,让他沐浴更衣。
饭后会陪着他在小庭院散步,提着灯笼,挽着手,就两个人,隔着半明半昧的月光,一直走下去……··
那也许是他,此生唯一渴慕的情。
亚金飞鹭再次出现在乱岔林时,抓了百名小孩,将其困在迷障内。
只扬言道,只要青臣帝在迷障前对他磕三个响头并且奉上溯渊,他便可以放了那些小孩。
一时间,琅冶上下对溯渊怨声载道,直叹妖女祸国。
青臣思虑良久,与大祭司促膝长谈一夜。
第二日清晨开始下雨,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便孤身一人前往城北乱岔林。
后来溯渊想,青臣应该是用他自己的方法,来兑现对她的诺言了。
护她?
琅冶情势急转直下,百姓民不聊生,顺流道干涸,边城战事不息。
他一介凡人,又要如何护她?
那是七月天里最大的一场雨,瓢泼而至,叫人视线模糊。
但她还是清楚地看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再次掀袍跪了下去。
他究竟有多爱他的子民,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将尊严踩在脚底,才能够……苒负她。
亚金存心报复,戏谑大笑:“亏你身为天子,却这么蠢,竟将那样歹毒的女人奉为贵客?当年飞鹭族战事将起,她一人杀千只飞鹭,死在她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
青臣微微怔忪。
下一刻,银针刺入亚金的死穴,他颜色大变,然而,青臣却眸色瞬冷。
良久,他强自撑着温和的笑,回身望过去,乱岔林里里外外都是硝烟迷障,由着暴风骤雨吹乱了他的眼睫。
他哑声低唤:“溯渊,是你吗?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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