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太爺的壽誕在這場突出其來的變故中,戛然停止,大官員帶著滿腹疑問紛紛離席,親朋好友們交頭接耳,舉目望去,滿目瘡痍,雲瑾修老淚縱橫的在各房老爺的攙扶下,蹣跚的走著,當他路過雲城的跟前,抬頭看了他一眼,尖酸的笑道:
“你滿意了沒有……”
雲城至始至終沒瞧雲瑾修一眼,就好像他眼裏沒有這個人一樣,後者潸然離去。大夫人孫如蘭在送官員們到府邸門口,二夫人月紫芸在應付著七嘴八舌的親朋好友,三夫人傅憐音則領著孩子和娘家人回了西苑。
“真是晦氣,”傅越澤在一張貴妃椅上落座,滿臉不悅道,“怎麽會在老爺子壽誕宴席上發生這種事,那代春妮要麽是瘋子,要麽就是傻子,這麽做不是找死嗎?”
“老爺,你還真相信雲冉那蠢丫頭的話?”王伶挑了挑眉眼,取笑道,“依我看,這裏麵就沒代姨娘什麽事兒,但她之前當眾那樣對待航兒,”她臉變得難看起來,聲音也變得陰沉沉的,“這種嘴欠的女人被人潑髒水也是活該,背黑鍋算她倒黴!”
傅憐音鼻孔裏一聲冷哼,撇了撇嘴角道:“嫂子的對。代姨娘就是賤,老覺得自己很聰明,弄到最後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過,”她目光複雜的投向雲冉,有不屑,有疑慮,更多的是忌憚,言語譏誚道,“今五姑娘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沒出口的話是:現在會這麽對付代姨娘。誰知道將來會不會為了一己之私這樣對付我,這個庶女。還真是“瞧”她了!
雲冉站在門角邊,仿佛雲遊外似的魂不守舍。別看她好像打了場勝戰,實則整個人還在驚魂未定中,她都不知道之前自己是不是中邪了,竟敢當眾汙蔑和栽贓一個人,盡管這個人如她所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但怎麽也是三房的人,這不是在眾人麵前給三房難堪麽?
最重要的是,雲揚明還要找她話!他是當朝吏部侍郎。絕不是吃幹飯才爬到這個位置的,她那點伎倆哪能瞞得過他!一想到雲揚可能的處罰,雲冉就渾身發抖,自然沒注意到傅憐音看著她的眼神。
“就是,那代姨娘就是沒事找抽的,”傅越澤喝口茶,冷哼道,“她應對五姐就應對五姐,何妨又扯上航兒。難怪妹子和妹夫不待見她。”
“哥,你也別奇怪,”傅憐音冷笑道,“這狗急了還跳牆呢。何況她這次確實是給五姑娘給拖下了水,不過要我,”她微頓。笑得愈發冷情,“代春妮壞就壞在總喜歡把自個兒的臉伸出去讓人打。幾年前就讓國公府裏幾個孩子當成女鬼暴打了一頓,你可不可笑?”
“嗬。還有這事?”王伶帶著笑音問了出來,“一個姨娘當到這份上,也真夠可悲的……”
“依妹子之見,你認為這缺德事會是誰幹的?”傅越澤顯然對於大宅子裏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早已司空見慣,因此對她們的談話提不起興致,轉移話題道,“誰有這麽大膽子竟敢在當朝內閣大臣的頭上動土?”
傅憐音四下裏張望一下,見沒什麽外人,就大膽的道:
“要我,會幹事的,除了老四還能是誰!”
傅越澤與王伶俱是一愣,異口同聲道:“老四?哪個?”
“雲家四房老爺雲城,”傅憐音揚著手中的帕子,漫不經心道,“他與三老太爺的積怨甚至對抗不是一兩了,不新鮮。”
傅越澤一驚:“妹子,此話當真?這無憑無據的,你可不能瞎白話。”
“哥,看你的,妹子是那種亂嚼舌根的人嗎?”傅憐音斜睨哥哥一眼,為自己的品行抱屈道,“你沒瞧見事發當時大夥都嚇成了一灘泥,手忙腳亂的跑前去扶三老太爺,就四老爺跟沒事人似的都不挪步子,你,要不是他,能這麽無動於衷的站在那裏看戲?!”
北苑,雲瑾修臥房,各房老爺和下人七手八腳的將老太爺扶到床邊躺下,雲瑾修朝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幾個廝應聲而去。
雲賜坐在床沿,眉頭深蹙的給三老太爺把脈,雲瑾修卻抽回了手,嘴硬道:“放心,老夫暫時死不了。”
三兄弟俱是一愣,麵麵相覷。
“三叔,您可別這麽,”雲賜誠惶誠恐道,“你是上了年紀的人,這次又急火攻心,已經元氣大傷,今後得注意點。”
“注意點?我防得了嗎?”雲瑾修滿口漏風的且氣憤且歎氣的冷笑道,“防得了外人,但是‘家賊難防’啊……”
他這一句矛頭直指雲城,大老爺和二老爺心照不宣,唯獨三爺雲揚以為的是代春妮,自慚形穢道:
“三叔,您這是罵我呢,都是侄兒沒管好後院,以致釀成大禍,但侄兒認為此事大有蹊蹺,還需來日詳查。”
“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雲瑾修半倚著床頭,灰眼睛正視著雲揚,冷聲道,“你當真認為這事是代姨娘幹的?老夫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
“那三叔的意思是……四弟?”雲佑忍不住插話道,“不,這不可能!”
“不可能?”雲瑾修慘淡一笑著反問,顯得他的麵容愈發蒼老,顫聲道,“這世上就沒什麽不可能的事!”呆了半晌,喃喃自語道,“他沒做,自然會有人替他做……一時失足,成千古恨呐!”
雲佑愕然,驚叫道:“三叔!”
“你們都下去吧,老夫累了,要休息!”
雲賜還想再勸幾句,雲瑾修已然閉上了眼睛,三兄弟隻得退出門外,囑咐下人好生照料三老太爺,就回了各自的苑落。
此時的雲城哪裏知道自己已成為這次事件的聚焦點,正領著雲可馨在他開的高級食樓吃飯,好吃好喝的款待。
“四叔,四叔,您別再叫菜了,”雲城一連叫了是十幾樣菜,還不斷的往雲可馨碗裏夾菜,她終於招架不住道,“我吃不下,太浪費了。”
“這是四叔自家的,錢都在賬上呢,”雲城看雲可馨吃的開心,也就漸漸忘了之前宴席上的陰霾和不快,淡笑道,“七姑娘別跟四叔客氣。”
“馨兒不是客氣,”雲可馨隻得放下筷子,摸了下肚皮,作勢討饒道,“是真的吃不下,就我們兩人,您卻點了五六個人吃的菜,自己卻不吃一口。”
雲城笑了笑,沒什麽,隻是很溫和的看著雲可馨,卻在視線越過雲可馨的肩頭,遠遠看到一個漆黑暗影時,斂了笑意,這個變化當然沒能逃過雲可馨的眼睛:四叔看到了什麽?難道又是那個暗衛?緊接著一個沉悶粗啞得宛如來自地獄的聲音由雲可馨緩緩傳來:
“時間太長了!”
雲可馨要轉頭看,卻被雲城在桌子底下踩了一下腳,淡定的笑道:
“七姑娘快吃,吃完四叔送你回去。”
“馨兒吃飽了。”雲可馨已經是第三次這麽了。
雲城帶雲可馨離開,這個過程中,雲城總是刻意不讓雲可馨回頭,即便上了馬車,也不讓雲可馨多問,她心想,四叔這些年就是這麽過來的?時時處處都有人盯梢,連與什麽人相處時間都會被規定的死死的?但壽宴前,她看到四叔在與一些男客人招呼和交談,就沒出現在這情況,難不成隻是四叔在與某女子相處時才會出現的奇怪現象?
雲可馨心下擂鼓:這會是四叔“不敢成親的原因”嗎?
這樣想著,到了國公府,此時客人基本都走光了,大房和二房夫人以及孩子們都在“收拾殘局”,雲可馨走去招呼幾聲,就跟著雲城回西苑。
“七姑娘,你怎麽才回來,”馮嬤嬤老遠看到兩個人影從拐彎處走出,認出是一個雲可馨,之後才認出雲城來,“還有四老爺,你們這是上哪兒了,可把老爺和夫人急壞了。”
“沒什麽,四叔帶我去吃飯了而已,”雲可馨且走且道,“一會兒我會同爹娘解釋的。”
馮嬤嬤歎口氣,沒再嘮叨,跟在二人後頭。
跨進正廳,雲可馨發現傅越澤和王伶還沒離開,本以為這麽一場“事故”他們肯定躲都來不及,不料居然留了下來。一屋子的人滿是審問的目光和神態。
“去哪兒了?”傅憐音好似剛發現他們回來似的,眼皮微微一掀,緩緩開口,慢條斯理的問。
“三哥,三嫂,是這樣的,你們聽我,”雲城坦蕩道,“我是看到七姑娘晚宴幾乎沒吃什麽,就做主帶她出門吃了點東西,所以——”
“她沒吃什麽?”雲城話沒完,就給傅憐音陡然拔高的聲音給打斷,“嗬,真是笑話!四老爺你不看看今誰吃到這壽宴了?七姑娘沒吃,難道我們個個就吃的肚皮滾圓了嗎?”她微頓,尖刻道,“別的人我不知道,我這哥哥和嫂子吃過沒有我倒是知道一二的,你不大方點請他們我不怨你,但你不能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麵這樣,搞得好像我們獨獨餓了七姑娘似的。”
雲可馨頓時心頭火起:這傅憐音現在是越來越囂張,雲揚都還沒話,她有什麽資格搶著教訓人?算老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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