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聞言低下頭:她其實很想守住侯爺雲佑生前的榮耀,讓雲恪襲爵,但她深知宅邸爭鬥的複雜性,倘若二老爺在世,她定然不會輕易放手屬於二房的東西。
但隨著二老爺的離去,一切的爭搶已經沒了意義,甚至難保日後會因此會給兒女招來麻煩,雲恪的武狀元選拔迫在眉睫,她可不想因為這個讓人從中作梗,可是具體由誰襲爵,月氏心裏是有考量的。
大老爺人品不錯,但他極少過問內宅之事,很多時候都是聽大夫人的,而孫如蘭隻會做表麵功夫,喜歡漂亮話,但真正要她做點什麽或幫忙便會推三阻四,一拖再拖,又總愛擺出長嫂的姿態“一碗水端平”,這於二房不利,因此,若讓大老爺或他的兩個子嗣之一襲爵都是可以的,但月氏不放心孫如蘭;
至於三房雲揚,她其實想過讓他襲爵,這些年來,她親眼所見他對七姑娘的嗬護和疼愛,是真把七姑娘當女兒養育,若是三老爺襲爵,勢必會更加“拉攏”他的心,然而隻要一想到三夫人心如蛇蠍,月氏就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到腳的澆下,身心都透著徹骨的寒意,也就斷了念頭;
於是就剩一個四老爺雲城,與二房關係近不,且至今尚未成親,沒有妻室,也就沒了日後內宅之爭會偏向誰的憂慮,另則周氏向來偏袒兒子雲城,能令周氏對二房放下偏見。關鍵時刻還會替二房話,兩相權衡之下,月氏認為四爺最為合適。
雖現在侯爵也隨著當事人的離世暫被收回。爵位之事還未明朗,但是如果這時候自己站出來表明態度,可能正中周氏的下懷,不管成與否,對二房都是利大於弊,反正不管皇帝那兒是怎麽定奪的,她今已把話挑明了。這是二夫人不同於孫如蘭和傅憐音的一個地方。
“此事萬歲隻有裁定,這點兒媳明白。”月氏知書達理的笑道,“我是對娘親幾句掏心窩的話,老爺生前最心疼四弟,四弟與二房也走得最近。爵位若由他繼襲,我放心。”
果然,周氏聞言,心下舒坦,一張陰鬱的皺紋臉逐漸舒展開來:一直以來她就覺得月氏是個識大體的人,經過這件事,愈發深信不疑。
心上的高興在周氏臉上展露無遺——此前還以為是來刺探她對這事的態度,又或者要她幫忙保住爵位什麽的,因此一開始談話有些不冷不熱。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如今聽月氏神情坦蕩,言辭懇切。對月氏的戒心也沒那麽重了,變得熱心起來。
“城兒與二房關係,為娘豈會不知,”周氏亦是暢快的笑道,“你是不知道,每回他到這兒來都要念叨二哥和二嫂的好。倒顯得我這個當娘的無足輕重了。”周氏頗有些吃味的補充。
“那是四爺的性子,”月氏淡笑著附和道。“有些心上的話當著您的麵他不出口,盡對我們了,總讓娘親為他擔憂甚為不孝,最痛心的是他‘造孽’導致一直未能成親,沒讓你抱上孫子他心中萬分羞愧。”
周氏一聽,眉頭蹙起,目光一滯,月氏知道自己又觸動了婆婆的“心病”,心下愧疚,忙出言安慰道:“對不起,娘親,兒媳又多嘴了,隻因我深知娘親對四弟的一片心,方才道出原話,還請娘親原諒。”
“不怨你,”周氏視線越過二夫人的肩頭不知看向哪裏,出神的喃喃道,“這都是命,是命……”
“娘親莫要著急,”月氏連忙起身近前撫慰道,“兒媳相信世上沒有解不開的仇怨,一切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但願,”周氏抬起眼睛看了月氏一眼,應付一樣道,隨後再次低下頭去輕聲念叨,“能在我老死以前看到城兒成親。”
月氏突然悲從中來,她扶住周氏的一側肩膀,聲帶哽咽道:
“會的,娘,一定會……”
“二夫人,很晚了,回房歇了吧,為娘也乏了。”周氏無精打采道。
“是,娘,兒媳扶您回房躺下就走。”月氏著就要攙扶周氏。
周氏輕輕推開月紫芸的手,淡笑道:“不用,我自己會走,你先離開吧。”
二夫人沒再堅持,行禮畢,應聲而去。
傅憐音早就先於一步溜出北苑,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三房的——假如心頭之火能放火的話,隻怕國公府已經失火!方才的談話她隻聽了一半就聽不下去,踉蹌著走回西苑——她沒想到周氏和二夫人“同穿一條褲子”,自己還抱著一線希望去尋求支持,想想都好笑!
她黑著臉在臥房裏來回踱步,最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森然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麵前的茶碗,袖中衣襟也被繳成了一團:好個二夫人,把老太婆的心思抓了個嚴實,以前隻知道她會隱忍,現在才知道她這般腹黑,一肚子的精明,搞不好當初那“過繼條件”就是她想出來的。
月氏,我絕不容你!傅憐音恨恨的一瞪眼,隨即“啪”的一聲,一隻茶碗掉落在地。聽到動靜的丫鬟忙推門而入,見一地碎片,先是吃了一驚,再看三夫人臉色不太好,沒敢問,唯有蹲下“收拾殘局”。
“給我滾出去!”傅憐音發瘋般衝丫鬟嚷道,“現在不需要你們!”
“可是三夫人,這一地的碎片,你的腳要是給紮到——”
“滾!”傅憐音從齒縫間咬出一個字。
丫鬟嚇了一跳,心想,三夫人今晚莫不是吃了火藥?!忙丟下茶碗碎片,逃也似的跑而出,帶上門……
月紫芸剛走出海棠閣,雲城就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娘,您看看您,非逼著我躲到屏風後,這要是二嫂知道,該有多心寒。”
“沒事,以二夫人的精明,隻怕心裏也防著呢,”周氏接過雲城遞來的水喝了一口,諱莫如深道,“也是想聽聽她是怎麽看待城兒的。”
“我沒想到二嫂會想到要我襲爵位……”雲城仿佛沒聽見周氏的話,宛如自言自語的聲調道,“幾個兄嫂裏,就屬二哥和二嫂待我最好。”
“城兒沒想到,為娘可是‘算’到了,”周氏扯唇,老謀深算的淡笑道“二老爺遭了厄運,二夫人帶著年幼的一兒一女,深感獨木難支,加上恪兒未及弱冠,若讓他襲爵,唯恐難以服眾,但不論是讓大房還是三房襲爵,二房今後在府裏的日子都不會好過,於是她想到與二房關係最近的四房,城兒你,”周氏微頓,歎服的補充道,“這月氏,的確精明。”
“原來如此,”雲城頓悟的點頭,視線定格外麵漆黑一片的青石磚上,輕聲道,“但是娘親,不管最後能否襲爵,我都感激二嫂,至少她是把我當成親人而非敵人。”
“這我還能不清楚?”周氏拉住雲城一隻手,仰頭看著他,歎口氣道,“之前二夫人在這裏的話,為娘是字字句句聽在了耳朵裏,難得呀。”
“可惜二哥走得太冤,兩孩子又那麽,”雲城突然傷感,他忘不了剛得知雲佑病逝之時是怎樣的塌地陷,“不曉得他們以後怎麽過?”
“放心,月氏還是國公府二房夫人,恪兒也遲早會有出息,”周氏見不得自己疼愛的兒子關心別人勝過她,沉聲道,“再不是還有我們嗎?”
雲城本打算告訴周氏他想搬到二哥生前住過的田莊,可是一看到娘方才話時的表情和神態,又忍住了:母親是斷不會允許他這麽做的。
“娘親的是,”雲城淡笑道,“我們可以替二哥照料好他的妻兒,很晚了,兒子請辭,還請母親也早點歇下。”
周氏想多聊幾句都不行了,不舍的笑道:“去吧。”
雲城頷首告辭,抬腿幾步跨出門檻,周氏望著他消瘦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淒涼和寂寥,她收回目光,忽而整個人深陷進椅子裏,仿佛再沒了力氣般頹然無語,許久,守在裏屋丫鬟才出來把她攙進房間裏,服侍她睡下。
翌日一大早,有點陰,灰蒙蒙的,仿佛灑了墨汁未幹的紙,這是個讓人不太想出門的氣,提不起遠行的勁,月氏的娘家人——姐姐和弟弟兩家人卻來到國公府二房做客,探望月氏母子,其實,自從雲佑不幸被害,娘家人比以前來得更勤了,可這次來,聽妹妹了昨晚的事,都有點匪夷所思。
“妹子,這麽,你是真打算要把這爵位‘讓賢’了?”姐姐月紫婷邊嗑瓜子邊玩味的看著自家妹子問。
“沒有,隻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月氏沉靜的反應,“不過,這也隻算是我提早表態,決定不了什麽的。”
“對,這件事還得看皇上怎麽定,到時若是下旨讓外甥襲爵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月博超喝酒配著花生米,對月紫芸道,“姐,其實你不用這麽認命,姐夫是沒了,但你還有娘家人,我看誰敢欺負二房。”
月博超前年中了庶吉士,供職翰林院,話底氣十足。(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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