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带烟深浅枝】。
看着眼前来源不明的字条,刚才还虚软无力的睡美人,一下子用力攥紧了拳头。除了每日巡视的庄头,无人会来,也无人能来她的屋子。她刚从上一单生意里解脱回来,看着屏风后备好的热水,什么也没想就沐浴了。多片刻的干净,也是好的。
等等,热水!往常都是她回屋了,热水才会送来,今日怎得来早了?难道是那小厮留下的?那一日意味深长的回眸,再度浮现眼前。睡美人伸开拳头,摊开字条又看了一遍。他究竟是谁?他是如何知道这句诗的?
睡美人(慌神呢喃):“难道...他真的认识我!?”
第二日,难得没有生意的日子。睡美人静静坐在屋里,等着小厮来送水。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丁零当啷的铁链声传来时,她突然变得十分紧张。
小厮还是如往常一样,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左肩似乎又添了两道新的鞭伤。他吃力地抬起水,缓缓地将挑来的热水注入浴桶。睡美人双手攥紧衣袖,目光一直盯着小厮。
睡美人:“你...究竟是谁?”
小厮(嘶哑):“果然是你。”
睡美人:“你不是哑巴!?”
睡美人惊讶于哑巴竟然开口说话了,急忙跑到门口左右张望,迅速掩上门。
小厮:“外头没有人,今日歇业,庄里的人都在喝酒呢。”
睡美人:“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
小厮:“祈雨大典上远远见过你一回,那时你尚未及笄,站在你父亲身边还...”
睡美人(打断):“你认错人了,那不是我!”
小厮:“你不认也罢。”
睡美人:“你写那字条有何目的?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小厮:“你以为,你现在能给我什么?”
睡美人:“我...”
小厮:“来到这里的女子都是被发卖过来的,看来你父亲也够狠心的。”
睡美人:“你胡说!我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我是被...被...”
小厮:“我并不在意你是如何来的,我只问你,想不想离开?”
睡美人:“离开...(悲戚)呵,怎么离开?”
小厮:“我自有我的法子。”
睡美人:“你若所言为真,为何你自己不离开。”
小厮(动动铁链):“你说呢?”
睡美人:“你是否有门路,能联系上外头的人?”
小厮:“你想求助谁?你爹爹?”
睡美人:“不,这里的人想来颇有权势,我爹爹虽结交甚广,却只是商贾之人,知道了也无用。我...我想求助如今冥水城的城主,江独明。”
小厮(眯起双眼):“江独明?你想求助他?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睡美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我...我出事前,听说他派了人上门提亲...所以我...”
小厮:“所以,你觉得他心里有你,知道你出事,他会来救你?”
睡美人:“不,我...我如今这般,不敢奢求什么...城主他行事果决,为人良善,既为一城之主,定会负起护卫百姓之责。冥水城出了这种腌臜地方,想来他定会过问的。”
小厮(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独明,为人良善!?哈哈哈哈哈哈哈!亏你说得出!你可知这里的主人是谁?”
睡美人(试探):“是谁?”
小厮:“正是你口中为人良善的冥水城城主,江独明!”
睡美人:“什么!?”
小厮:“还有啊,城主大人早就成亲了,娶的正是大富柳家的千金,柳~带~雨。”
睡美人(恍惚):“柳带雨?(绝望)呵呵呵...哈哈哈哈...柳带雨!(声嘶力竭)柳带雨!”
小厮(老神在在):“面儿上干净的人,里子可不一定干净。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清楚的。”
直到小厮走了,浴桶里的水凉透了,睡美人才堪堪从震惊中缓过来。她不愿相信小厮说的话,但小厮那几近癫狂的笑声却始终挥之不去。内心深处,有一个微弱又万分坚定的声音告诉她——这是真的。
浑浑噩噩就着凉水洗了个囫囵澡,当天夜里睡美人就发起了高热,第二天更是迷迷糊糊的。那病怏怏的模样,定是有段时日做不了生意,气得庄头破口大骂。若是强行灌药,闹出人命事小,没了这来钱的身子可不划算,只得让人吃药先养着。
整整过了三日,睡美人才清明了些,能够坐起身子了。她原以为,早前撞见的是缘分,现在才明白是孽缘。如今她落得这个下场,不过是自掘坟墓。此时此刻的恨意有多深?是指尖嵌入掌心直至出血的痛也压不下的。
丁零当啷的声音又来了。庄头得知睡美人清醒过来的消息,立马命小厮抬水过来,好洗去病气。
睡美人:“你先前说有出去的法子。”
小厮:“想通了?”
睡美人(定定看着对方):“说吧,你的条件。”
小厮:“只需你替我杀一个人。”
睡美人:“杀一个人?”
小厮:“江独明。”
睡美人:“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能出去,单说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杀得了一城之主?”
小厮:“有了我的法子,你便可以。”
睡美人本又想问小厮为何不自己动手,看了眼铁链,也知他不便行动。这人日日都有新伤,想必身子骨也经不起太多的谋划。但是,他缘何选中了自己?
睡美人:“为何是我?”
小厮:“你有恨,比任何人都强烈的恨。正是因为恨,才没让你化为这里的淤泥。而且,你是个特例,看你住的这屋子便可知了,旁的女子可没有你的福气。”
睡美人(轻蔑自嘲):“福气?(严肃)我需要付出什么?”
小厮:“如果我说是你的命,你敢吗?”
睡美人(坚定):“我敢。如今这般,跟死了有什么差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懂。”
小厮(定定注视,神秘一笑):“好。我会着手安排,就辛苦柳大小姐再忍耐几日。”
睡美人:“我不是什么柳大小姐!”
小厮:(不在意的笑,转身要走)
睡美人:“等等,你...到底是谁?你跟江独明有什么仇怨?”
小厮什么也没说,只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挑起空桶走了。睡美人实在好奇这小厮的身份,她唯一能断定的,便是他们二人心中都强忍着天大的恨,一旦翻涌而出,势必见血。虽然逃出去的事儿还没影儿,但丝毫不影响心里生出期待。
睡美人撑起病躯来到窗前坐下,说是个窗子,其实不过是敲开了墙上的几块砖,然后糊上了一层粗糙的明纸,好让光能透些进来。此刻,薄暮的光直直射中她的胸口,穿过里衣,渗过肌肤,在心房的位置开了一道叫做“生机”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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