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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柯离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芜的村庄，土黄色的雾气遮天蔽日，家家户户门窗走扇，土墙上剥落的泥尘糊眼又呛鼻，院中杂草高有两米，引人迷失，破败不堪尚难以形容，村中空无一人，似乎没有一个活物，就连草都是死的，村后的田野是衰败的麦苗，放远望去，是浓稠的雾气，这里太静了，静得令人窒息。
不管这里是个什么世界，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生命存在，一想到这点她就分外绝望，拼命想找出一个同类，就算是一点同类留下的痕迹也好。
她找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一个人！
她走近了，看到那时一副歪斜的摇摇欲坠的木质门框，门框下方一根老旧的麻绳吊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男人裤腿高高卷起，细弱的外形应该是生前患有小儿麻痹，男人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遇到了同类，却是个死的，她简直不知该悲该喜。
门内是一条甬道，甬道尽头是一面红砖和土搭建的影壁，相比于村中那些断壁残垣要好上许多，她正要进去，“嘭！”一股巨大的力由内向外击中她的身体，她还没弄白怎么回事，人已经丧失知觉。
待她再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大地上，白茫茫光秃秃，没有太阳和月亮，也没有树木的盛衰为她指明方向，只是空荡荡的大地，其辽远到没有尽头，她很清楚地即便她耗尽一生也不可能抵达大地的边界，因为它没有边界。
可是……柯离忽然想通了，她的存在也没有终点。
她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死因，也不知道自己的尸体是被怎么处理的，但她此刻的的确确是一个亡人的状态。
那么，这是哪里？
南风，又在哪里？
她盘腿坐在地上，这里无所谓白天黑夜，也没有风霜雨雪，由于没有肉体所以感知不到冷热和爽感痛感，她剥离了人类肉体所有的特性，就单单坐在那，不困不乏，不渴不饿。
她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这里，是存在于罗统大脑内的精神世界，南风临死前最牵挂的是她的安危，所以死后意识进入她的大脑，同她对话，将她引向真相，可是她死了，大脑完球了，南风也就消失了。她死前对罗统充满恨意，所以在死后进入了罗统的大脑。
在心理学层面讲，人有意识、前意识、潜意识，不是进入罗统的大脑就能随意获知他的信息，他有本能的自保意识，每个人都有，不然是什么东西在阻挡她进入那处小院？
她被罗统的自我防卫本能甩了出来，但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她决定选定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再次靠近罗统的秘密。
她走啊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由于没有时间，人的感受更加难捱，但没办法，只有这个选择了，她继续走、走、走……到了一片野地里，在她无知无觉时，四周有了黑夜，一个人影奔逐在野草丛中，一个人影在后面追，两人距离相差甚远，突然，前面的人中了埋伏，从草地里突然跳出两个人把他扑倒在地，后面的人影喘着粗气赶过来，在被制伏的那人面前蹲下，她轻盈地走过去，发现蹲着的人是罗统，辅助他擒人的两个人是她在工地上看到的几人之二，罗统从后腰抽出斧子，一巴掌呼在地上那人脸上，那人是谁？她凑近了，神色一震，是杀害罗牧野的带头人，此时十八九岁的年纪！
“不是牛逼吗？再给老子吹一个？你记住了，这是你杀了我兄弟的报应！”罗牧野站起来，腰身折成九十度，两手握着斧柄，重重砍了下去……
她惊在那里，尖叫都发不出来。
一转眼，，到了一片施工现场，仍是深夜，罗统穿着民工服出来接外卖员，东西太多，罗统要求外卖员和他一起把东西送进去，外卖员拎着外卖走在后面，呵前面的罗统说说话话，一把大砍刀砍在他的后颈，卡在骨头缝里拔都拔不出来，还得把他撂倒了，拔出刀，一遍遍进行斩首。
这名外卖员也是当年霸凌者之一，她认出来了。
一晃神，她来到了一套毛坯房里，几名装修工人正在地里哐啷地工作，像是户主模样的男人走进来，先是嫌弃他们干得慢，又说他们的活儿糙，然后辱骂了一通，最后说出此行目的，扣钱。话音未落，罗统一铁钳砸在户主的太阳穴上，户主没来得及挣扎，直挺挺侧躺到地上，又是一场杀戮，又是一名霸凌者……
之后是装扮成快递员“上门服务”……
之后是地下停车场车辆剐蹭，车主怒气冲冲下去，就没能再上去……
……
罗统和他的同伙们把这些人赶尽杀绝，可是陆璋呢？陆璋他分明也是被霸凌的受害者。
过去这么多天，罗统竟然开始梦见柯离了，他在梦中一遍遍回到当年的杀人现场，柯离就在旁边，一袭白裙，圣洁得如同天使。
曾经有很多年，柯离于他是神明般的存在，他短暂地做过卫南风的同桌，那期间，一到课间时间柯离就会跑来和卫南风嬉戏说笑，偶尔也会逗弄他两句，她明朗，勇敢，爱笑，擅长数学，某一次他鼓起勇气向她请教一到数学题，她坐在卫南风的位置上，一步一步给他讲解，“这一步理解吧？”他点头，她就往下推进，他如果不理解，她就会不厌其烦地讲上一遍又一遍，老师父母待他都从没有这样的用心。
真正让他臣服的是她在明知罗牧野被杀后还敢站出来曝光那些霸凌者，简直就是一名勇士！
所以在得知她的消息后才会刻意地去接近她啊。
在梦里，柯离温柔地对他说，“我明白了，你在替你的朋友报仇，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啥陆璋？”
柯离看到了陆璋被杀的整个过程，罗统以老同学的身份去拜见陆璋，陆璋引他进门，弯腰帮他拿拖鞋的工夫，被他用一根金属丝勒死在玄关，尸体交给他那些同伙处理，他则换上陆璋的衣服，戴上陆璋的手表，梳起和陆璋一样的发型，熟悉陆璋的生活习惯，学习他，模仿他，取代他，成为一个上等人。
“为了钱吗？”
穿着陆璋一身黑色西装的罗统摇摇头，“不单是，还有公平。”
“公平？”
中学时期，那几个混蛋欺负完罗牧野和罗统，又拦住陆璋把他拎进胡同收保护费。
“大家都是被霸凌的对象，凭什么罗牧野死了，凭什么我混成这样？凭什么他陆璋就能年纪轻轻功成名就？这公平吗？！”
柯离忍不住喝道，“照你这说法，凡是被霸凌过的孩子就都该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不能事业有成，不能健康成长？都要像你一样堕落作恶？”
柯离的话触及了罗统的防卫系统，她再次被弹回那不毛之地。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南风不在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她米良保杀害了陆璋，因为那时的她根本不会相信，或许还会无意识地将南风驱逐。
还是得循序渐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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