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座了这么久,身为主人家的金光善终于开了口。
“本来我金家是打算待查出结果再传讯于各家,现如今含光君作了引,倒不如就摊开来交代一下。阿瑶,你说吧。”
“是,父亲。(转身)诸位宗主、长老,金家的这名修士乃是遭受到了夷陵老祖所害。”
“什么!?”
夷陵老祖的名号一出,大殿立刻喧杂起来,毕竟这是修真界的忌讳,好比一根横梗在心口的尖刺,纵使拔了也时常有堵塞之感,如蛆附骨,难以甩脱。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也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这种感觉的真面目叫做罪恶感。
蓝曦臣一听到“夷陵老祖”四个字就看向了蓝忘机,他可知道魏无羡对于自家弟弟的紧要程度,生怕蓝忘机一个发怒就直接掀了大殿半个顶。以蓝家目前的恢复状况,可不是跟兰陵金氏生怨的好时候。
然而没想到的是,蓝忘机什么表现也没有,甚至眉头都毫无动作,只是沉默地盯着金光瑶看。这显然不符合蓝忘机的性子,说不准是强行压制住了怒气,还是另有谋划。
“这名修士逃回来的时候已然奄奄一息,神识尽丧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夷陵老祖以活人炼尸,妄图造出一支鬼军。”
此言一出,大殿内都乱做了一团,各个面露恐惧之色,好似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够了!魏无羡死于万鬼反噬,一个个慌张什么!”
聂明玦的威严不是谁都扛得住的,戒责之意立竿见影,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想想也是,魏无羡是当着众人的面被乱葬岗上的厉鬼咬了个粉身碎骨,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就算魂魄还在,也不可能有逆天之能死而复生。怕只怕魂魄夺舍,那就不好办了,可夺舍一事,没个三年五载也成不了大气候,毕竟占用别人身子有违天德,代价是很大的。
“各位放心,活人炼尸乃夷陵老祖生前所为,如今我金家留下这名修士,也是想尽可能把人救回来,也不枉费他对兰陵金氏的衷心。只是想不到,竟让含光君误会了。”
说完,金光瑶又给蓝忘机赔了个礼,旁人见了他做小伏低的态度,也三三两两开口为金家说话,只道误会一场,无需多心。
意外的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蓝忘机甩袖走人,金光瑶按席轮番赔罪,连带着蓝曦臣也只能笑笑,以自家弟弟性情耿直、不通世故为由,给金光善配了一杯酒。对此,金光善也给足了面子,直言,修真界有含光君这般秉持正义、嫉恶如仇的修士,此乃大幸。
倒是金光瑶留了个心眼,趁着换席的功夫,吩咐了手底下的心腹去查查蓝忘机近日在兰陵境内的行踪。
酒场沉疴不再理会,蓝忘机离开金麟台后御剑回了云深不知处,连向蓝启仁的报备问安都省略了,直接进了寒潭洞,说是要闭关三日,让人不得打扰,做足了气坏了以至于有失分寸的样子。
而在千里之外的清河,铜架上两只白色的闹山雀叽叽喳喳扑腾个不停,连带着逗弄它们的主人都面带愉悦。
“含光君当真毫无怒气?”
“禀二公子,含光君事后只字无言,直接回了蓝氏。”
“(笑)这世道当真是败坏了,逼得蓝忘机这样的人都会做戏了。只是没想到,他为了魏兄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情害人不浅啊。对了,人出发了没有?”
“半个时辰前就出发了。”
“好,药呢?呈上来吧。”
“二公子,这药性烈得很,您当真......”
“不来真的怕是骗不了我大哥,这么多年的亲兄弟,他可最清楚我是不是装模作样。既然是用了我突发急症的由头,自然要把戏做足。不过是疼上一遭,死不了人。”
“是。”
“哦还有,传信给聂阳,让他不用回不净世,直接去兰陵城盯着皇水狱那一带。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就要顺藤摸瓜。”
“属下明白。”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就端来了面前,聂怀桑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这世上给自己下毒的人,除了他怕是没几个了。好不容易从民间搜寻来的牵机药,又特意减轻了马钱子的分量,只求一会儿喝下去别太严重,他可是最最怕疼的人了。
“魏兄啊魏兄,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聂怀桑毫无惧色喝下了毒汤,淡定地在房中躺下,准备迎接无声的剧痛。而距离清河再往西一千多公里的草原腹地,披着厚绒毛褂子的年轻人正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任凭身边守着的孩子怎么喊也喊不醒他。
梦里有什么?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怎么也拆解不开的心结,无边无际的黑暗让梦境失去了时间。
渐渐的,几近被梦魇蚕食的年轻人嘟囔了两个字,似乎是在叫着什么人。急得都快哭了的孩子凑近一听,听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听清楚说的是什么。这名字他听过,是:
“蓝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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