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并没有问贾诩是如何认识郭嘉的,只是说郭嘉不是坏心性的孩子,但她的成绩也确实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突然一下地,郭嘉在她心里的形象一下就转变了,从一个疑似无业游民的潮妹,变成了不用上课也独占鳌头的天才,贾诩很难将这两个词和郭嘉联系在一起,又觉得郭嘉理应是闪闪发光的那个。
所以在竞赛现场看见郭嘉时,贾诩并没有意外,那天的郭嘉穿着雪白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手里握着的册子被她用来扇着风,她隔着人群对贾诩遥遥地笑着,却没有离开队伍过去找她,贾诩想,原来她们变成竞争对手来的这样之快。
只是今年的规则竟然做了大改变,让所有的带队老师都措手不及,公布完规则后会场上几乎是乱成了一团,贾诩坐在角落里突然感觉腿上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一低头看到的是头发乱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爬过来的郭嘉。
贾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郭嘉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冰凉的手握上贾诩的手心,贾诩听见她说:我要选你。
郭嘉也确实如她说的那样,在小组组队时挤过围住她的人群,非常正式地向贾诩伸出了手问她:“贾诩同学,你可以加入我的队伍吗?”
贾诩望着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抬手握上了她的手。
这次的竞赛没有院校之分,只有个人与团队的角逐,刚分完小组后的第一个组会,郭嘉撑着桌子环视了一圈问,我做队长,是否有异议?
贾诩看着郭嘉,感觉她好像修仙小说里领域打开的大师姐,好有气势,而郭嘉也相当的有效率,厚厚的任务书被一叠一叠地派发下去,几乎是详细地列出了所有人该做什么事,根据组员的特长分配了任务。
没人知道郭嘉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做完这些事的,只是确实给人一种被带飞的感觉,一种没来错队伍的喜极而泣的感觉。
而让人没想到地是,郭嘉将最核心的数据分析部分交给了贾诩,贾诩接过任务书翻了两页后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我吗?
郭嘉挑了挑秀气的眉问,你做不到吗?贾诩摇了摇头说没有问题,于是郭嘉笑了,倒进柔软的座椅里,没坐相地将腿搭在座椅扶手上说:“还有问题的话现在提出,没有问题的话即刻散会,三天后我要看到你们的进度。”
组员三三两两走掉之后,会议室里只留下了郭嘉和贾诩,郭嘉似乎是在等贾诩先开口,但等了半天只有贾诩埋头写数据分析的沙沙声。
郭嘉很挫败,滑动着座椅隔着会议桌戳了戳桌上的笔,水笔咕噜咕噜地滚到贾诩手边,贾诩抬头示意郭嘉说话,郭嘉鼓着气问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贾诩想了想说,你刚刚布置任务的样子很帅,这样吗?郭嘉彻底沉默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地装一具尸体。
贾诩有些好笑地戳了戳郭嘉的手臂问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郭嘉说好呀好呀,于是俩人蹲在会场附近的路边摊吃炒河粉。
回去的路上贾诩确实有问题想问,比如为什么要来学校找她,比如为什么要选第一次参加竞赛的她,比如为什么要停留在她身边,只是贾诩一句都没有问出口,背着手一下一下地踩着地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
人行道上不知道谁画了跳房子,郭嘉来回跳了三次,贾诩就站在路灯下,看着郭嘉蹦蹦跳跳的背影,一翘一翘的发尾,还有叮叮当当响的手串。
郭嘉不知道从哪个石板缝里扣出来一小节粉笔,蹲在绿化带边不知道在画什么,贾诩凑过头去看她,看到了两只手牵手的大耳朵兔子,被幼稚的郭嘉写上了两个人的缩写。
在酒店楼梯上分别的时候,郭嘉喊了贾诩一声,贾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逆光的郭嘉看不清面容,说出的话却清晰地砸在贾诩的胸口,她说:“贾诩,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而你也一定会走得更远。”
隔着台阶,她似乎清晰地看见她在笑,于是她也笑,她说:“郭嘉,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竞赛的生活并不轻松,贾诩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但同时她的进步也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从数据分析需要郭嘉再修改一半,到郭嘉看了三遍都挑不出任何的错误,郭嘉抬头看着贾诩眼底的黑眼圈问很辛苦吗?
贾诩摇了摇头说很充实,于是郭嘉笑了起来说,那要不要试试看上台演讲?贾诩还没回答,有组员就开口道郭嘉你是一点都不打算做是吧,郭嘉疑惑地挑了挑眉反问,我给你们做的兜底工作还不够多吗?
于是没有人说话了,郭嘉把目光挪回到贾诩身上,用眼神问她。
这是一个机会与风险共存的机会,贾诩站在郭嘉面前没有说话,手指却在背后搅成一团乱麻,最后还是郭嘉说,试试看吧文和,不是说要超越我吗?
贾诩摇了摇头说:“我要的不是你把机会让给我。”
但最后郭嘉还是没有上台,因为她猝不及防地病倒了,例行组会时郭嘉开始不停地咳嗽,大家都以为郭嘉只是感冒了,连郭嘉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到后来咳得撕心裂肺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贾诩问要不要就先这样,郭嘉捂着嘴边咳边点头,而后在所有人没有预想到情况下咳出了一口鲜血。
如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鲜红的血从郭嘉指尖滴滴答答流下来。救护车上贾诩死死在抓着郭嘉的手,她害怕,她不是没有听过郭嘉的身体状况,也不是没察觉到她越来越消瘦的这几天,她蹲在急诊室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医生。
听着实验的老师给郭嘉家长打电话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有神色慌张的女人过来拉着医生问郭嘉呢。
有阴影投下来,贾诩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疑惑地歪了歪头,荀彧先开口道,你是贾诩吧,我是郭嘉的哥哥荀彧,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然后贾诩想起来了,她在学校布告栏里见过这张脸,刊登在优秀毕业生那一栏,荀彧,她慢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想起当初郭嘉校服上好像绣的就是这个名字。
荀彧的声音也是温吞的,像他这个人一样,如沐春风,不知不觉让贾诩紧绷的神经松懈下了,一点点地陈述郭嘉倒下前的症状,几乎精确到了几分钟。
荀彧没有劝贾诩回去,因为这好像是郭嘉这许许多多年来,除了他们之外出现在病房外的第一个人,她同所有人的缘分都有所纠缠,却又轻飘飘地如一团柳絮,风一吹就跑了。
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抢救室的灯亮,转进普通病房观察一晚上,郭嘉的家长和荀彧都去和医生沟通病情了,只留贾诩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隔着一扇小小的窗,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的郭嘉。
只有这样她才是安静的,贾诩想,却又觉得这份安静太过可怖,贾诩想隔着这扇窗摸摸郭嘉的眼睛,又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郭嘉睁眼的时候只觉得胸口很痛,思考着急救医生是不是又把她肋骨摁断了,而后转头看见了坐在病床边的荀彧,青色的胡茬从他下巴处冒出来,郭嘉动了动腿踹了他一下,荀彧惊醒对上了郭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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