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在三中,我真正领略到了“大食堂”的滋味。
洞口三中有一千多名学生,除少数家住高沙镇的同学外,大部分在学校寄宿,学生大食堂因此成为学校最大的一栋单层建筑。
从内部看,大食堂与很多工厂的大型车间有点类似,没有太多的柱子,全靠四堵砖墙和密密麻麻的房梁支撑。
食堂左侧有两个蒸饭的池子和一个用水泥浆砌的开水池,蒸饭池与开水池中间位置开了一个小门,出门外便是食堂的动力源——一台老式的锅炉,烧煤,它能够给所有的同学蒸出一碗米饭、提供一壶开水,冬天还能给澡堂供应半个小时的热水。
食堂右侧,整齐地排放着一百多张方桌,每个班有五到六张,学校加上复读的学生一共有二十个班,每一张桌子安排的是八个同学。
食堂的正面和右面,各有一个双开的大门,正面的用于学生进入食堂,右面的则连通着炒菜房和淘米池,炒菜房我们只能远观不能近看,更不用说进到里面去了,淘米池则是两溜简单地用水泥砂石砌成的长池子,水泥池上方正中各有两排水管,每排伸出二十个水龙头,大家淘米的时候,场面很是壮观。
根据学校的录取通知,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带着二十多斤大米来到学校。办好报到手续进入寝室,才发现还缺两样吃食堂必备的东西——米缸和碗筷。好在高沙镇是全县数一数二的大镇,物资相对丰富,我的要求不高,对高沙的街巷也不陌生,马上走出校门,小跑两三百米,在街上买了一个能够储存三十来斤大米的瓦缸并配好盖子,又买了一只大号的瓦钵,要老板送了一双竹筷,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搞定。
虽说有个大食堂,但这个食堂毕竟没有大到能够同时容纳一千多人一涌而进的程度,学校管理层轻车熟路,采取分年级、班次排队进食堂的办法。每当就餐铃响起,早早在教室外走廊里排好队的同学便依次出发,首先是从校长到老师都宠着的三年级学生,接着是二年级,至于我们一年级的新生,理所当然地排在了最后一拨。我们三班,正好排在一年级五个班的中间,最快的时候,也得响铃十多分钟才轮得到动步,等到进入食堂的时候,大部分的同学已经端着碗离开了食堂,蒸饭的盒子里,剩下的瓦钵瓷碗已经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了,倒是免了四处寻找的时间。也有隔三差五钵碗被别的同学“捷足先登”的时候,好在我从来没有碰上过,只是那个瓦钵子终竟没有陪伴我到毕业,服务了一年多之后,估计是经受不住一天三次的高温蒸汽,它无疾而终了。
拿到自己的饭钵,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程序,就是八个同学围到方桌边,推举一位同学把桌上一个大瓦钵里的菜分给大家。这个分菜的差使,几乎所有的人都向往,虽然大家都不会明目张胆地给自己多分一些,但正在长身体、体力脑力消耗极大的同学们,却开发了一种新的舞弊方法——给自己要好的同学多分一点,等出了食堂门再匀过来。
为了避免厚此薄彼,大家只能轮着担当分菜大使,只是碰上某个人迟到或者因故缺席的时候,仍会出现争抢的局面。我们那一桌,最令人难忘的一次争抢出现在一年级的下学期,轮到分菜的同学因家里有事没来,先到的两个同学争着伸出了手,那只可怜的瓦钵,可能是年老体衰的缘故,两个同学分别一用力,居然直接裂成了两半,一钵子菜全部洒在了桌子上,害得大家都只能吃一餐没菜的晚饭。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一事件的主角,居然有一位是本该温柔如水的女孩子,他们争抢的,仅仅是一钵子豆腐渣!
但是,豆腐渣在当时我们的菜系里面,居然可以排在第二位,排第一位的是一周两次的肉食——每人能够分到五片肉那就是学校开恩了。其他吃得最多的,总是南瓜、冬瓜、豆角、包菜之类,而且上千人的菜,完全是水煮盐调,油星子都难得见到几个,要不是大家出身农村、从小过惯了吃不饱的日子,能够勉强咽下去这些饭菜的,恐怕少之又少。
2007年,我们全年级同学毕业三十年聚会,参加的一两百号人,不分富贵贫贱,在三中新建的学生大食堂大摆流水席“忆苦思甜”,其中有一式主菜,就是深刻在记忆里的豆腐渣,大多数同学都吃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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