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此刻却是有点无聊的看着窗外的湖面,今日天气不错,湖面上有游客泛舟,舟上有丝竹之声断续传来。
几人落座客套几句后,便聊起了诗词文章,史进听了几句,嗯,不懂。
他注意力便转到送来的酒菜上。
小二送来的菜色香俱全,只是清一色的全是蒸煮烤的,炒制的基本没有。
他尝了尝,味道不错,但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又品了品,终于反应过来,味精,少了味精,不够鲜。
史进心中苦笑,这舌头被味精荼毒后,反倒是对食材的本味没了感觉。
还有那酒,绿中泛着点混,不够清澈。
他尝了尝,微甜中有点涩,没什么酒味,酒精度应该不超过十度,难怪武松可以连喝十几碗。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史进心道,说的应该就是这种酒了。
蒸馏酒出现的倒是挺早,但大规模普及却是在明清时候了。
王德见他在那边自顾自的细品着酒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心起,问道:“大郎,这酒菜尚可入口吗?”
史进看了王德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食材是挺好的,这酒却是太淡了。”
确实,这些都是土鸡土鸭,肉质紧实,可不像后世那种养殖的,肉松松垮垮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全靠味精拉起来。
王德笑道:“看不出大郎还是个老饕。”
史进随口说道:“人生苦短,唯有美人和美食不可辜负啊。”
几人同时一愣,这话颇有几分看破世情的狂士姿态,苏建更是觉得古怪。
王德抚掌笑道:“想不到大郎还是个妙人,这里美食有了,却是不可无美人。”
随即沉吟道:“现在天色尚早,不好去翠玉阁消遣。”
苏建闻言,有点心虚的看了史进一眼,却见史进嘴角带笑,并无异状。
王德开口呼道:“店家!”
店小二闻声而进,点头哈腰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王德问道:“你这里唱曲的可有?”
店小二忙应声道:“有倒是有的,不过都被其他包房请去了。”
王德眉头一皱,不悦道:“这么巧,都请走了?”
店小二迟疑了下,说道:“倒还是有一个,只是年龄小了些,而且......”
王德见他吞吞吐吐的,不耐道:“你这厮说话这么不爽利!”
店小二忙道:“那小丫头歌是唱得极好的,可就是有面疾,人长得丑了点,怕冲撞了客人。”
王德听了不禁皱了皱眉,刚才他说要配个美人,如今弄个丑八怪可就有点别扭了。
史进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此时见状,开口道:“无妨,我们只是听曲。”
他倒是对这时的唱曲有点好奇。
王德见他不介意,便让小二去把人叫来。
不多久,便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琴师进了包间,小姑娘面上遮着面纱,低着头。
一旁的琴师拱手问道:“客人可有想听的曲子?”
王德随意道:“捡你们拿手的唱来听听。”
琴师应了声,小声跟小姑娘说了几句,小姑娘点了点头。
琴师操琴起音,前奏响过,小姑娘方抬头张口唱道:“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
声音一起,几人便不由自主的扭头看去,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岁,身形有点瘦弱,眼睛大而灵动。
但众人看见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道了一声可惜。
小姑娘额头上满布着一些红痘痘,想必面纱之下也是如此。
几人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小姑娘继续唱道:“......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无那。恨薄清一去,音书无个......”
声音婉转,如珠落玉盘,和她那丑陋的容貌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德微微颔首道:“倒是把柳三变的词唱出了七分味道。”
苏建摇头道:“唱得尚可,只是这张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入戏啊!”
一旁的李亢和那赵公子点头应是,赵公子道:“那店家倒是没说谎,这张脸委实有点煞风景了。”
史进听了几人言语,却是眉头微皱,他当然也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但这样当面无所忌惮的说人丑,却是太伤人了。
随即便反应过来,这种歌姬原本就地位低,更何况这几人出身不凡,更是不把这小姑娘当回事。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抹羞惭,头又低了下去,那下半阙词便无法再唱下去。
王德向二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下去吧。”
小姑娘头垂的更低了,那琴师忙拱手致歉,二人便欲转身离去。
“等一下。”
二人闻声止步,那琴师愕然回首,小姑娘却还是低着个头。
史进站起身,走到二人跟前,从腰间掏出一小块碎银,递给那琴师,和声道:“辛苦二位了,这词唱得很好听,我很喜欢。”
那琴师忙道谢接过,小姑娘头微微抬了抬,看见史进正目光熠熠的打量她,一惊之下垂下眼皮,但仍然福了福,低声道:“谢公子赏。”
史进打量了她几眼,忽然问道:“你这面疾不是天生的吧?”
小姑娘怔了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琴师在一旁接口道:“公子说得是,她却是到了汴梁不久后生出的,怎么也治不好。”
史进欲言又止,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座。
二人退出去,苏建对史进打趣道:“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史进坐下淡淡的道:“人家确实唱得不错,不好白听。”
这时那小二进来上菜,听史进这么说,忙陪笑道:“这小姑娘原本是悦宾楼从江浙那边买来,准备好好调教的姑娘,却没成想得了这种恶疾,这下他们可亏大了,想贱卖都没人接手。”
王德摇头道:“这种面疾即便后面好了,也是满脸麻皮,怕是只能做下等娼妓了。”
那小二忙说道:“客官说的是,街上那王癞痢便想出一吊钱梳拢她。”
史进皱眉问道:“王癞痢?”
小二忙说道:“是街上的一个破落户老光棍,快五十了,一脑袋的癞痢,下等的娼妓都不愿意做他的生意,也不知怎么猪油蒙了心,起了这个念头。”
众人听了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份曲折。
苏建摇头笑道:“这有什么难理解,那等破落户,灯一熄,那分什么美丑。”
众人皆笑,只是当一个笑话听听。
史进却感到一阵恶心,那小姑娘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那老光棍都能当她爷爷了。
那小二陪着笑道:“这小娘子却是硬气,想着要自己赎身,跟妈妈求了一个月时间,便在这酒楼里唱曲凑钱,只是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没客人点她唱,眼看日子将近,怕是难逃一劫了。”
苏建看史进若有所思,便笑道:“阿弟,你该不会对这丫头感兴趣吧?”
那小二忙接口道:“前日那张妈妈说,只要五贯就放人,如果客官们买下她,也算是做了功德。”
众人听了却均没有表示,这几人虽然有钱,但却也不愿意买一个丑丫头回去添堵。
史进倒是动了念头,他倒是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这么个小姑娘被个老光棍糟蹋了,实在看不下去。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得隔壁一个清亮的声音斥道:“还有这等事,小二,你且过来,我把那丫头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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