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校长叔进京看病,我想办法帮他挂了专家号、协调了专家做手术。
一切都很顺利。
病房里,校长叔老泪纵横:“六丫,要是没有你,叔就没多少活头了!”
大姐推门进来:“叔,要不是你,就不会有我的今天,也不会有小六的今天!您在这儿妥妥养着,等恢复好了,我和小六带您看升国旗、看长城!”
那一年高考完,大姐给我做了万全的打算。
我的准考证直接寄给了她,查分数、报志愿全都由她来替我完成,通知书直接寄送到她那里。
答应爹娘给我安排的赖家,只是为了麻痹他们。
领结婚证那天, 我劝老赖喝酒,从北京来接我的大姐举报他酒驾!
大姐替我报了首都医科大学,本科五年后我又读了研,马上就要读博了,导师对我特别好,导师还是某著名三甲医院的副院长,导师家的儿子和我是同学,我们很聊得来。
大姐当年的情况比我更难。
爹娘撕了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把她锁在屋里,就等男方花轿来抬了!
校长叔偷偷帮她撬开了后窗,又塞给他五百块钱!
在那个时候,500块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字。
大姐只身来到北京,边打工边自学,先专科后本科,直到后来在这个进出口公司干到业务经理、认识了同为公司管理层的姐夫。
这其中的难,绝对不是我这几十个字能描述清楚的。
在风雨中走夜路的人,最懂得阳光的价值。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的一声大姐、一句我送送你吧,拨动了大姐心里那根原来充满怨恨的神经。
她曾经是我,而我也终究成为了她一样的人。
大学五年,我就做了两件事:做专业、写网文!
专业自不必说,那是我的强项和必修课。
大一是大姐、姐夫资助,后来我完全靠写网文实现了自给自足!
6.
校长叔出院了,我和大姐给他买了直飞江城的机票。
登机口,校长叔喃喃而语:“大丫、六丫……自从六丫走了以后,赖家找你爹你娘要彩礼,你爹你娘耍赖不认投,说他们弄丢了自己的女儿、没让他们赔就不错了,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不闹了,可你妈脑袋里长了个瘤……钱花了不少,但在咱们那儿根本治不成……”
我和大姐对视一眼,把给校长叔买的营养品递过去:“叔,您保重,等退休了带婶子来北京旅游……”
后来,我爹我娘还是在二姐的陪同下进京了,他们两个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二姐小学三年级的水平,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我。
医生当着我的面对他们说:“回去吧,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我给他们买了到江城的火车票,塞给他们5000块钱。
我娘病入膏肓的身体一振,两眼放光:“你哥都三十拐弯了还没寻上对相……你电话多少,我让他来找你?”
我说:“车要开了,你们上去吧,我要出国了。”
大姐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头。
村长叔告诉我另一个故事:
那一年,还没有我,刚两岁的哥哥本来是跟着爷爷玩的,淘气的他捡了一个农药瓶子灌水喝,中毒后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地不起,洗衣服回来的大姐发现后,抱着他就往乡卫生院跑。
灌肠、洗胃一通抢救。
十多岁的大姐两只光脚被扎得鲜血淋漓,连累带吓,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我小哥哥被抢救回来,睁开眼的第一句却是:“都怨我姐……”
我爹脱了鞋披头盖脸地朝大姐打:“福来要是没了,老子要你陪命!”
爷爷拿烧得滚烫的烟袋锅子杵在大姐身上:“你就是个妨人精!”
我娘拿了擀面杖,朝大姐没头没脑就是一顿夯!
大姐在床上躺了整整七天才睁开眼。
大姐说:他们给我的命,早就在那天还给他们了!
番外
奶奶好,但奶奶走的早。
校长叔走了,我和大姐回去奔丧。
校长叔没儿子,两个女儿天资不行,读完初中就嫁到了外村。
没有男孩的家庭在农村是“绝户头”,婶子年岁大了,带着庄户女儿女婿不知道校长叔的后事该怎么办。
我开了辆奔驰,大姐开了辆宝马,大摇大摆回了村。
新村长和我年纪差不多,曾经也是校长叔的学生,听了我们姐俩的铺排连连点头:“放心,都交给我了!”
上好的棺木,上好的装老衣,各色社火……招待宾客的酒席、烟酒花费都从我们姐俩这儿出。
灵棚里,我们姐俩和校长叔家的两个女儿跪在一起向吊唁的宾客回礼!
校长叔的后事办的很风光!
我爷爷居然还健在,只是脑子不大灵光,眼热地拄着拐杖向人打听:“棚里那两家是哪儿的客啊?(“客”在我们那儿指什么关系的女眷)”
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没人理他。
“赶明儿我老了(“老”在我们那儿指死去),让你的闺女也给我照这样弄得排场点!”我爷拿话剌挠我爸,“强英(我妈的名字)走到了我前边,看办的是啥事,一点都不体面!”
我爹佝着腰不言语。
小哥做为家里的男丁,责无旁代地在校长叔家帮忙、趁事,几番想过来和我、和大姐打招呼,我们两个都不和他对眼神。
也许他想道歉吧,但道歉也是有时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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