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咬牙,拼命加速,先把他们送了回去,又赶回来接孩子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虽然只有100来公里,但我是从反方向来的,路这边,我停下车大声喊对面无助地在冷风中缩着身子的儿子:“程成,等着爸爸!我很快就绕过来!”
车太多,风又大,儿子看到了我,却听不清我说什么,看我向他摇手,一定是以为我让他过来,他动了,跑向快车道!
一辆重型货车把他撞到空中,飞出去几十米后重重摔下!另一辆车躲避不及,从他小小的身上轧了过去!
我差点疯掉!
我整夜整夜不敢合眼,一闭眼就看到儿子在面前高高飞起、重重落下、血水四贱!
我的耳朵里无时无刻不在响着儿子的哭嚎:“爸爸,救我!”
丈母娘、老丈人、小姨子两口却是一副“活该”的样子:
“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是一个挑事精,一了百了,正好!”
“都十二岁了,能有多蠢,硬往人家车上撞!”
老丈人点着我的鼻子:“你就多余去接他,等明天早上冻个半死再去,看他还跑不跑!”
“本来就欠管教,你看我们家豪豪,又乖又懂事……有什么难过的?你把你店面过到豪豪名下,等你老了让我们豪豪给你养老!”
“你们不是说咱只是要他的店吗?怎么还要我给他养老!”
老婆没了、儿子没了,他们还惦记着我的店面,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默默来到厨房,顺手打开煤气罐的阀门,又掏出一支烟叼到嘴上,随手按动打火机……
2.
记忆的碎片快速拼接,又快速向后倒退。
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此时此地,儿子好端端坐在我的副驾位置,车子停在应急车道,丈母娘下来,咆哮着要拖程成:“你不让他下车,我就不走了!”
“你不走,就在这儿待着!”我一把护住儿子,关上副驾的门又上了锁。
“你说什么?”老丈人像头疯驴一样站起来,脑袋重重撞在车顶上,“你敢不带你妈!”
“你要想下你也下!”我侧过身子怼他。
“你,你想干什么?”“一担挑”和小姨子如同被烧了尾巴向我声讨:“有你这样做人的吗?”
“不想坐,你们也滚下去!”我脸上的肌肉一定在抖,我能听到自己血管里流淌的“哗哗”声。
时光竟然真的重新来过!
我要我的儿子,我的命丢了都行,我就要我的儿子!
“你们也下来!我看他敢把我们撂下,还反了他了!”丈母娘拉着老丈人在车下叫嚣。
小姨子一家三口也下去了,五个人站在那里,等着我给他们道歉、求他们上来。
“今天你要不把这个小王八蛋赶下来,我还就真不走了!”丈母娘的大饼脸上,一对三角眼斜觑着我。
我“哗”地关上后车门,点火、起步一气呵成,车子驶入行车道,绝尘而去。
“爸,咱真不管他们了?”儿子回头看越来越远的大小五个人,心神不宁地问我。
“以后,咱爷俩相依为命,你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像我以前那样窝囊地活着!
你妈憋屈了半辈子,现如今,她一定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俩得让她出一口长气。”
我抹把脸上的泪,脚下猛踩油门。
程成见我这个样子,小腰杆也不自觉挺了挺。
孩子的尊严是父母给的,成年人的尊严得靠自己争取。
手机响,小姨子的咒骂几乎要震破耳膜:“姓程的,麻溜滚回来,不然回去之后把你的皮扒了!”
我一声不吭地挂掉。
电话又响,是老丈人的:“反了你了!信不信回去我弄死你!”
我仍然直接挂掉。
“爸,要不咱回去接他们吧!“儿子胆怯了。
“不要怕,天塌了爸顶着!”
“要不,咱俩回城?他们就是找咱麻烦也得等到过年了?”
“你妈还在老家的土地里躺着,咱得给她坟上添把土、烧些纸钱,让她知道咱爷俩还惦记着她!”
儿子小脸紧绷起来,不再说话。
他知道,只要我们不回去,一个给她妈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爸爸,你不怕我就不怕!”
不撑着他们,这些人早晚还是我们爷俩的麻烦,反正是痛,长痛不如短痛。
重来一回,老子不但要敢做,还要做得干脆利落。
我的心跟铁一样硬。
老家村子里,有我和老婆的一方院落,我们夫妻才结婚时不敢要孩子,在砖瓦厂干了三年苦力,才盖起三间正房,这里记录着我们的艰辛和幸福。
车到院畔前,却发现家里大门洞开,屋里的灯也亮着,还有男人喝酒划拳行令的吵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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