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太陽墓時,已臨近黃昏。
西照的太陽絲毫沒有減弱溫度,然而流動的空氣里,已漸漸有了絲絲寒意。地上散落着一些墓穴,中間凹陷下去,四周用一尺來高的木樁圍繞七層,呈放射狀。
漠南介紹說,這是 1979 年才被發現的,距今已有 3800 年的歷史。羅布泊文明和樓蘭文明之間,有 2000 多年的斷層。這裡經常會出現一些不可思議的景象,海市蜃樓、沙漠風都十分常見。他提醒大家要格外小心,目前就在這裡紮營。
趁着天還沒黑,兵分三路去附近找一些紅柳胡楊的樹枝生火,以抵禦夜晚的低溫。
林洛和漠北一組,負責尋找柴火。
駱駝刺的枝幹上密集地生着許多尖刺,得先用軍用匕首砍斷,再去刨。林洛的手掌被劃傷,鮮血滲了出來,她趕忙把手指含在嘴裡。嘴唇上因為乾燥,早已滿是裂口。
直到天色徹底暗下去,六個人才圍着篝火開始晚餐。饢十分堅硬,需要用力咀嚼,一頓飯吃得異常沉悶。大家都無心說話,誰也沒想到陳拓會在旅行的最初階段就丟了性命。
這對隊伍來說,無疑是個不小的打擊,況且他的死亡,總讓人覺得有些離奇。不安的氣氛,如同夜晚的風,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此時,戈壁上懸掛着一輪殘破的月亮,林洛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不遠處雅丹地貌的可怖。突兀聳立的巨大岩體,被風沙侵蝕成各種怪異的形狀,嗚咽的風,像是野獸在低吼,還隱約傳出金戈鐵馬的聲響。
一整天的跋涉,讓大家都疲憊不堪。於是晚飯過後,眾人便圍着篝火早早休息了。艾力達負責守夜,確保火能一直旺盛燃燒,等到凌晨 2 點鐘時,再換成李翔。
林洛枕着漠北的手臂,身體陷在鬆軟的沙土裡。漠南雙手扶着背囊,輕輕打着鼾聲。旁邊的李翔不滿意地仰臥着,微微皺着眉頭,睡下時已然鼾聲一片。沙塵貼着地面撲在臉上,林洛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漠北的懷裡。
遠處的風城(一種自然地貌)在月光下黑黢黢地蟄伏着,大片大片的陰影幽幽地蔓延過來,像是魔鬼聞到了生人的氣息,正悄悄地靠近。
林洛是在凌晨被艾力達大聲的叫喊驚醒的。大家嘟囔着,紛紛抖落身上的沙。
漠南推了推一旁的李翔,略帶不滿地說:「嘿!輪到你守夜了,不用睡得這麼死吧?」
李翔卻沒有動靜,手掌還放在胸口上,依舊是熟睡的模樣,眉頭已然鬆開,表情相當安詳。漠南的推動,讓他的手臂倏忽滑落,跌在地上。成歌有些不放心,又叫了他幾聲。直到觸摸到他那已經冰冷發紫的臉。
一聲尖叫,尖銳地刺破頭頂深不可測的夜空。一場策劃已久、精心準備的旅行,竟成了一次死亡之旅。
面對成歌的哭聲,就像一陣微弱的氣流,在這片廣袤荒蕪、令人絕望的世界裡,無處可逃。
艾力達小心地檢查了李翔的屍體,除了裸露手臂的皮膚上,發現一些密集分布的紅色小疹子,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他在死亡之前,似乎沒有掙扎,如同在睡夢中悄然死去,潛藏在風城裡的魔鬼,仿佛悄然掠去了他的靈魂,給了他最平靜的終結。
林洛緊緊地倚在漠北身邊,漠北驚恐萬分地說:「難道,關於羅布泊的傳說是真的?」
「什麼?」 林洛問道。
「我和哥哥從小生活在鄯善縣,當地人都知道這片土地,曾經是一片汪洋大澤,孕育了樓蘭文明。只是在它乾涸之後,這方圓千里,就再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歷史上,很多探險者來到這裡,都離奇死亡,所以後來就很少有人來這裡,即便,這裡有一座水晶礦,蘊藏着不可想象的財富。」
「是嗎?」 成歌聽到這些,止住了哭聲,「我們原路返回吧,好不好?已經死了兩個人了。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回不去了。」 艾力達搖搖頭,神色淒涼,「我們現在處於羅布泊的腹地,前後都一樣。眼下,只能一直往北,經過樓蘭古城,回到鄯善。」
他看着這群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們真是太輕率了,我應該在一開始就告訴你們,這裡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死亡之海。就算是一隻飛鳥,都不可能穿越。」
漠南打斷了艾力達:「別說這樣的話,最美的景色,永遠都在最險要的地方,羅布泊不只有一個名字。」
他坐在地上,李翔的屍體停在身旁,「天一亮,繼續往北吧。我從不覺得這裡可怕,艾力達、漠北,別忘了,這裡也是孔雀之海。」
幾個人就這樣在成歌的抽泣聲中,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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