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Inktalez
魏無羨突然覺得身上像被扒了乾淨,藍忘機把他一直以來不願意承認的那塊布給扯了下去。他看似被動,但其實根源在於他自己對於金丹的執念,或許還有對鬼道的無法正視,就如同聶懷桑曾經問過的:「看不明白魏無羨的,究竟是這世間,還是魏無羨自己?」
當時聶懷桑問過後,依然觸動了他的心弦,但那股力量還不足以撼動他隱藏的心海礁石,直到現在,藍忘機「輕描淡寫」地就將那片礁石上的雜質偽裝沖刷得乾乾淨淨,容不得他躲避。
「藍湛,你說過的,鬼道損身又損心。」
「是我過去未曾意識到錯在何處。」
「錯?」
「一錯,我只以偏見看待鬼道修煉之法;二錯,我只想着強行制止,卻沒有考慮過你切實所需;三錯,錯在......(深吸一口氣)錯在我沒能十足信你,信你無論修煉何道,皆能永守道心。魏嬰,對不起。」
魏無羨這輩子受過的委屈數不勝數,唯有這一次徹底得到了慰藉。小時候,他以為一碗蓮藕排骨湯就足夠抹去心裡的那點不平衡,但直到今天,暖和得不像話的懷抱才讓他發現,原來自己想要的遠比自己實際得到的要多得多,原來這世上也是有人萬分珍惜他的。
他喜歡藍忘機嗎?感動是有的,惦念是有的,開心是有的,但發自肺腑的心悅之情,他還不能確定。他不希望自己是因為一時的感動而投入一段感情,那樣對自己不負責,到頭來也會傷害最想傷害的藍忘機。
「藍湛,你等等我,不用太久,可以嗎?」
帶着淚意的嗓音像泡過了溫熱的牛乳,聽在耳朵里酥酥麻麻的,藍忘機不自覺緊了緊環繞魏無羨的手臂,輕輕在發頂覆上一吻。
「好。」
世上少有比藍忘機更有耐心的人,只要他的魏嬰還在,他就不怕等。
草原上的風很大,相擁依偎着的二人卻不覺得冷,他們的溫情脈脈卻傳遞不到群帳的另一邊。小阿苑此刻正被盯着扎馬步,再有一盞茶的時間就滿半個時辰了,小小的腦袋瓜兒熱得直冒汗,外袍都直接脫下扎在腰間。
聶明玦端着一碗馬奶酒看得兩眼熱切,他許多年沒碰傷這麼好的苗子了,若不是礙於眼下的時局,他真想把這孩子帶回聶家,好讓自家那個打小不爭氣練功的弱雞弟弟瞧瞧。不過,他這只能是一個划過腦海的念頭,光是溫苑的身份就絕對不可能讓他如願。
想到這兒,嫉惡如仇的性子到底還是讓聶明玦煩躁起來。他犯了以偏概全的錯,必須得改、得彌補,但平白無故做了別人手裡的刃,這口氣怎麼也捋不順。算算日子,聶懷桑回清河也有一段時日了,他就算是修為沒有徹底恢復,也時候該回去露個臉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得抓緊時間讓這棵好苗子再長長。
「好了,阿苑,休息吧。」
「不,我還可以......再堅持一會兒。」(吃力)
「過猶不及,休息吧。」
「哦。啊呀......」(小喘氣)
「下午我教你幾招棍術。」
「聶伯伯,你不是用刀的嗎?」
「刀太重了,你還提不動,先用木棍輕便些。」
「好!我還想練射箭!」
「射箭的話我不行,你已經有一位最好的先生了。」
「啊?是誰呀?」
「你猜。」(笑)
長時間的相處讓聶明玦對魏無羨有了全新的印象,以前被他忽略的那些過人之處全都躍然眼前———性子跳脫卻也堅定穩重,看得清局勢分得清利弊,卻不拘泥於自己的那點兒小利———這是個心裡裝着大義的年輕人,饒是當了這麼多年宗主的他,也不敢說能把世間看得那麼淡泊。幸好,幸好啊!
能夠交上這麼一位知己,也不知道自家弟弟撞了什麼大運,怕不是耗費了聶家祖宗好不容易攢了幾輩子的福氣才好。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的清河不淨世......
「阿嚏!阿嚏!阿嚏!」(搓搓鼻樑)
「二公子可是受涼了?添件衣服吧。」
「陽哥不用,我沒事兒,肯定是大哥又在罵我了。」
「二公子想多了,宗主還是很疼你的。」
「可別,想想這個可能性我就腿疼。」
聶陽不再接話,想了想還是轉身去了小廚房,準備吩咐人給聶懷桑頓上一盅熱湯暖暖身子。而前一秒還笑着插科打諢的這位正主,卻看着手裡的傳信,一下子變了臉。紙上寫着:
「蘇涉將就任雲夢江氏副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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