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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晨曦穿透雲層時，老約翰正蹲在自家門檻上磨斧頭。鐵器與磨刀石相撞的咔咔聲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他眯眼看着廣場上穿梭的人群——二十幾個壯年正用鐵鏈拽着傾倒的鐘樓，裸露的鋼筋在晨光里閃着細密的銀芒。
"接着！"斜刺里飛來半截麻繩，鐵匠鋪的湯姆用沾滿焦灰的手背抹了把臉，"西街糧倉的橫樑需要加固。"他的皮圍裙上還沾着三天前戰鬥時沾上的黑血，此刻卻成了某種榮耀的勳章。人群里不知誰吹響了木哨，三長兩短的調子驚得晾衣繩上的烏鴉撲稜稜飛起，半空中飄落幾片灰羽。
莉莉踮腳跨過滿地碎磚，懷裡的圖紙被風吹得嘩啦作響。父親正站在水晶礦洞前比劃着什麼，陽光穿過他花白的鬢角，在岩壁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地磁儀顯示能量波動穩定在7.3赫茲。"她展開圖紙時，羊皮卷上未乾的墨跡蹭髒了袖口，"如果採用分層過濾法......"
"就像篩麥麩那樣？"老羅伯特突然插話，這個曾經的牧羊人如今總愛蹲在實驗室門口。他粗糙的指節划過圖紙上精密的網格，"我打賭用樺木框代替鋼架會更輕便。"說着從褲兜掏出塊烤土豆塞給莉莉，焦黑的外皮下滲出暖烘烘的香氣。
當夕陽將穀倉染成蜜糖色時，廣場中央的青銅火盆重新燃起火焰。瑪莎大嬸抱着新織的羊毛毯擠進人群，線頭還掛在竹針上晃悠。"我提議每周三開放公共澡堂！"她洪亮的嗓門震得火苗亂顫，幾個半大孩子趁機把烤紅薯埋進炭灰里。
學校的銅鐘第七次敲響時，小安娜正踮腳夠書架頂層的《礦物圖譜》。墨綠封皮上積着薄灰，她打了個噴嚏，驚動了窗台上打盹的橘貓。"看這個！"同桌的比利突然舉起塊六棱水晶，陽光穿過晶體在黑板投射出彩虹，"老師說這叫雙折射現象......"
莉莉站在迴廊拐角，望着教室里晃動的光影出神。父親的手杖聲從身後傳來，在石板上叩出篤篤的節奏。"當年你母親總說......"老人話音未落，夜風忽然捲來遠處手風琴的旋律，斷斷續續的《綠袖子》混着穀倉新釀的啤酒香。
當第一場冬雪覆蓋試驗田時，水晶能源站已能為三十戶人家供電。湯姆把鍛鐵爐改造成暖氣片的那天，酒館裡飄出了久違的蘋果派焦香。老約翰在穀倉頂上掛起銅風鈴，每當北風掠過，叮噹聲就會驚飛偷食的麻雀，引得晾曬乾菜的婦人們笑罵着揮舞竹竿。
新年前夜，莉莉站在重建的鐘樓頂端。腳下是星星點點的燈火，每家窗欞都貼着孩子們剪的冰花紋。廣場上傳來手鼓與口琴的合奏，混着雪粒的風掠過她發燙的臉頰。當十二道鐘聲震落檐角的冰凌時，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那關於火種與星辰的古老寓言，此刻正在萬千冰晶折射的光暈里緩緩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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