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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暮春的暖風裹着矢車菊的香氣掠過鐘樓尖頂，亞瑟站在鏽跡斑駁的鐵藝欄杆前，指尖划過石磚縫隙里新生的苔蘚。去年此時這裡還瀰漫着焦土味，而今青草已從爆炸坑裡探出頭來，在夕陽里搖晃着毛茸茸的穗子。
"亞瑟先生！"街角傳來孩童的尖叫。五個扎着藍絲帶的小女孩旋風般衝過來，七手八腳往他懷裡塞着野莓派。最年幼的那個踮腳想夠他胸前的機械懷表，卻被他故意舉高的動作逗得原地蹦跳，髮辮上繫着的銅鈴鐺叮噹作響。
莉莉從市政廳二樓的飄窗探出身來，陽光在她栗色鬈髮間織就金網。她懷裡抱着墨跡未乾的《能源共生體操作手冊》，封皮上還粘着麵包房老闆娘硬塞的楓糖餅乾。"老喬治又在酒館吹牛，說您去年用扳手敲碎了三個機械衛兵。"她笑得眼尾漾起細紋，恍惚間與亞瑟記憶中那個抱着工具箱發抖的少女重疊。
鐘擺的滴答聲突然變得粘稠。亞瑟望着廣場中央的青銅紀念碑，凝固在金屬中的齒輪與麥穗纏繞成永恆。碑座下方嵌着塊熒藍色晶石，每到黃昏便會投影出三百六十位鎮民的面容——包括那個總愛往他咖啡里多加半勺糖的老酒保。
"新培育的月光苜蓿開花了。"莉莉拽着他袖口往東邊走，亞麻布料的摩擦聲讓他想起初遇時那盞搖晃的油燈。實驗田裡浮動着淡紫色光暈，機械蜂鳥懸停在半空，尾羽折射出虹彩。她蹲下身扒開葉片："根系裡嵌着微型反應堆，既能淨化土壤又能供電。"
晚禱鐘聲驚起一群白鴿，亞瑟望着它們掠過電影院的霓虹招牌。門口立着真人等高的全息海報，扮演他的演員頂着誇張的金屬義眼，正在和"莉莉"爭奪能量核心。放映廳里傳來觀眾們的驚呼，與現實中酒館飄出的啤酒泡沫同樣真實。
鎮長辦公室的橡木桌上擺着七種語言的合作協議，火漆印在羊皮紙上開出玫瑰。莉莉用改錐輕敲玻璃櫃，裡面封存着那枚改變命運的鏽蝕齒輪："上個月有學者團來考察，非說這是古代文明的遺物。"她狡黠地眨眨眼，耳垂上戴着用反應堆碎片打磨的星形耳釘。
暮色漸濃時他們爬上鐘樓，齒輪咬合的韻律比往昔輕柔許多。莉莉突然扯開領口，鎖骨下方浮現出淡金色的能量紋路："共生體進化出情感模塊後，偶爾會夢見星空。"她指尖拂過亞瑟的機械義肢，金屬表面泛起漣漪般的藍光。
最後一縷陽光沉入地平線時，蒸汽火車拉響汽笛。亞瑟背起磨損嚴重的牛皮工具箱，箱角掛着小鎮孩子們串的野花項鍊。月台上堆滿用再生紙包裹的蘋果乾，老喬治偷偷往他衣袋裡塞了瓶自釀的櫻桃白蘭地。
鐵軌震顫的瞬間，亞瑟從車窗望見鐘樓頂亮起星芒。莉莉的身影在暮色中化作剪影，她揮動的手臂間纏繞着流光溢彩的能量絲線，如同操控着整座城鎮跳動的脈搏。遠山輪廓逐漸模糊時，他摸到口袋裡多出的金屬片——是那塊曾卡住命運齒輪的鏽蝕螺絲，如今被打磨成月牙形狀。
汽笛聲驚起夜棲的雲雀，亞瑟翻開膝頭泛黃的筆記本。最新一頁夾着張皺巴巴的糖紙，上面歪歪扭扭畫着戴禮帽的機械師和穿工裝裙的姑娘。紙背是莉莉的筆跡："下次回來記得走西門，瑪麗大嬸說要請你試吃第38代蘋果派改良版。"
繁星升起的時刻，火車駛入開滿月光苜蓿的平原。亞瑟的懷表蓋彈開，露出新刻的城鎮徽章：齒輪環抱的谷穗上，停着只振翅欲飛的青銅雀。錶盤秒針划過十二點時，遠方的寧靜谷突然迸發漫天流螢，像是千萬個微型反應堆在夜色中溫柔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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