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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自從那次月下談心之後，藍曦臣偶爾會在入夜時來訪。
我們如同那晚一般，一同坐在門前的簷廊下不著邊際、天南地北地閒聊，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他負責說我負責聽。
藍曦臣時常談到關於金光瑤的事。從少年初識起、三尊結義、到談及金光瑤時任仙督一職、風光無限之時，他亦感到與有榮焉；而說到金光瑤如今遭受百家唾罵鄙夷的現況，他便不禁面露傷感。
不過，大概是這般吐露著實讓他減輕了擱置心底沉積已久的愁苦鬱結，近來他的神色看上去輕鬆了不少，眉眼間也已少染憂色。
有時我也會和他分享一些我的近況見聞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像是抱怨先前的抄書事件太不人道之類的，他聽完後只是甚感有趣地笑著。
「叔父和忘機可是很嚴格的呢！」
「你們雲深不知處也未免太喜歡罰人抄書了，不嫌浪費紙嗎？」這個時代的紙張是很珍貴的吧？就算你們姑蘇藍氏是個家大業大的世家也別這麼匪類啊！
因為覺得太過浪費，當初被藍忘機退件時，我乾脆當著他的面將那些被嫌棄字不端的墨跡淨除還原成白紙，直接原紙重寫。
那時藍忘機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詫異，但最後也沒有多說什麼。
「若是擔心浪費紙張，就該一次做到好才是。」藍曦臣笑道。
「別強人所難啊……」我不由得哀怨嘆息。要是真能這麼順利，我也不必如此煩惱了。
「那麼，妳現在的字練得如何了？」
「呃……」我驀然抬手撓撓臉，眼神尷尬地朝旁移去。「勉強算是……差強人意……吧？」
藍曦臣溫煦一笑。「下回若有機會，換我來驗收吧。」
「拜託不要……」我只差沒哀嚎了。
此時，遠處正好傳來了亥時的督示鐘聲。
藍曦臣靜默聆完鐘響，有些遺憾地徐然輕嘆。
「時間過得真快……」他款款起身，略顯依依不捨地向我道別。「那麼，就不打擾魏姑娘歇息了。」
「嗯，晚安。」
「願妳今晚有個好夢。」他淡然輕笑。「下回見。」
※※※
「魏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照慣例，我一大早就被齊鶥強行拖進膳堂，用完餐後正準備離開，卻意外遇人上前攔路──
我淡然看著眼前一臉正色的寧非婉，疑惑道：「何事？」
「今日不必聽學，妳應當也無須抄書，既然如此，可否抽空容我向妳討教一番？」雖是詢問，但她的語氣卻十分地強硬。「素聞宋子琛道長劍術不凡，妳既是由他所帶出，我希望能夠藉此機會親眼見識。」
對此，我不由得一愣。「不，抱歉，妳誤會了，我並未師承宋道長，我與宋道長是分屬不同門道的。」
「門道不同？」寧非婉面露不解，疑惑道：「但，妳不是由宋道長所收留教養的嗎？」
我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喉嚨。「咳嗯，那個……我是在被師尊踢出師門後，才遇上宋道長的，所以並非從師於他。」
「咦？眠緋妳被逐出師門了？是指那個什麼聖行的嗎？為什麼？是犯了何事嗎？」一旁的齊鶥有些詫異地詢問。
「……因為資質駑鈍。」我隨口說道，懶得解釋澄清了。
「喔？依妳言下之意，是指我姑蘇藍氏竟收了一位因為資質低劣而被逐出師門的庸才為客卿？」一旁路過的藍絹毫不客氣地出言譏諷。「不知這是魏姑娘的自謙之詞，抑或是我姑蘇藍氏當真識人不清呢？」
「……」我頓感無語。
這下可好，還真是怎麼答話都不對了。
「聖行？」寧非婉擰眉看著我。「抱歉，我從未聽聞此等門派之名，但我認為，魏姑娘既能由姑蘇藍氏收為客卿，想必確有其過人之處，還望魏姑娘別再刻意藉故推諉。」她朝我抱拳一揖。「那麼，待會兒還請魏姑娘不吝賜教了！」
我默然無語望著她說完話後自顧自離去的背影。
所以，這是完全不給人拒絕的餘地？靠北邊走！我踏馬的是真不能打，沒帶這麼強迫人的吧！
見到此方騷動，周圍立即響起了窸窸窣窣的竊竊私語，一些好事者亦擺明了等著看好戲。
「呵，這下可終於有機會見真章了呢，還望魏姑娘別太令人失望才好啊。」藍絹冷笑了聲，一臉傲然地揚長而去。
「呃……眠緋？」齊鶥有些心慌地看著我。
「……小春，這比試切磋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規矩嗎？」我甚感頭疼的揉著額側。
「唔……依照規定，只要有人負責見證，就不算是私自鬥毆，但交手過招只能點到為止，不可太過。」齊鶥道。
嗯，很好，這見證人可多了去，畢竟等著看笑話的人可多著呢！至於點到為止……這一點感覺頗有商議空間，是任人自由心證的嗎？
「小春，依妳對寧姑娘的認識，假如我直接認輸投降的話，行得通嗎？」我不抱期待地問。
「咦？眠緋妳不打算交手嗎？但這個……」齊鶥不由得低頭絞著手指。「抱歉，小婉的性情剛烈，應該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妳與她交手過嗎？」我忽感好奇問。
「嗯，小婉在我們之中，劍術算是數一數二的。」齊鶥道。「老實說，我在她手下向來都走不過三招……」
……我怎麼覺得是因為妳太遜的緣故？
難怪寧非婉的神態中總是透著一股不服輸的傲氣。想必她早已觀察我許久，對於我這種廢材能夠位列客卿一事感到不是滋味，所以才想以身親試我的能耐吧。
那麼，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呢？
我滿懷無奈地仰天長嘆。
「……我去妳的花開富貴！」我明明不記得自己曾與人結怨過，為何偏偏每個人都硬要針對我？
我究竟是招誰惹誰了我？！
「咦？眠緋，妳說了什麼嗎？」齊鶥一臉茫然地看著我。
我則是乏力地斜睨她一眼。「沒事。」
※※※
既然對方都已經公然下戰帖，我也沒理由繼續無視挑釁當個縮頭烏龜。
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就抬頭挺胸的迎戰吧！
我久違地揹起風華，滿心哀怨地垂首拖著腳步跟著齊鶥來到女修專屬的校場。
只見場邊已聚集了好些圍觀人潮，不過依舊是外姓門生佔一邊，藍氏女修佔另一邊。明明同樣都是來等著看我出糗，卻仍不屑與彼此互相為伍。
寧非婉則是帶著她的佩劍玉立於校場中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看樣子對於自己的武藝確實是頗具自信。
「眠緋……妳沒問題嗎？」齊鶥不禁憂心道。
「就算我說有問題，妳覺得寧姑娘會這麼輕易放過我？」我不由得垮著臉道。
「這個……」齊鶥訥訥地低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無言嘆息，輕拍她的肩膀，兀自走上前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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