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槳氣流割裂耳膜時,我瞥見女警制服的第三顆紐扣閃着微型攝像頭紅光。她腕骨內側的蛇形刺青從袖口探出頭,與我繼父的紋身有着相同的鱗片結構。
「抓緊!」她的虎口突然鬆開三毫米,鑲鑽美甲陷進我腕部煙疤里。十二樓呼嘯而過的夜風灌滿病號服,腹中胎兒的踢打頻率與警用直升機旋翼同步震顫。
母親尖叫着探出頂樓圍欄,新接的頭髮在探照燈下繃成一條上吊繩。她撕開的快遞箱裡飄出我初中時的碎花裙,布料上暗褐色污漬拼出繼父公司的LOGO。墜落的毛絨玩具腹腔爆開,微型攝像頭鏡頭折射着王主任胸牌上的反光膜。
女警的配槍忽然抵住我太陽穴。彈夾卡榫處刻着「紀念2003年緝毒行動」——那年我繼父的物流公司剛拿到海關特許通行證。她耳麥里傳出交通廣播的電流雜音:「建設路車禍遇難者系臥底警員,遺體面部遭濃硫酸損毀......」
下墜速度驟然減緩。手術同意書殘頁在眼前拼出完整簽名,王主任的「王」字最後一豎穿透二十年前報紙頭條——「熱心市民王先生協助破獲特大販嬰案」配圖裡,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正往警車後備箱塞牛皮紙袋。
「他們給我女兒準備了更溫暖的子宮。」女警突然用我母親的腔調哼唱搖籃曲,制服肩章上的黑蛇瞳孔映出我繼父的婚戒。鑲鑽戒圈裡卡着半片帶血指甲,是我十四歲生日那晚摳進他後背的紀念品。
消防氣墊的橙色在視網膜上灼出盲斑。腹中突然爆發的劇痛讓視野染上經血般的暗紅,胎動軌跡在皮膚下勾勒出冰櫃密碼鎖的形狀。女警的戰術腰帶扣彈開時,我聞到閣樓霉味混着威士忌的熟悉氣息。
「客戶很喜歡你掙扎時的瞳孔收縮。」她的膝蓋頂開我痙攣的雙腿,出警記錄儀鏡頭蓋滑落,露出與繼父書房暗格相同的指紋鎖。胎心監護儀的死亡警報在耳蝸深處炸響,這次換成王主任的聲音:「宮口開全了。」
下墜驟然停止在離地三米。母親的高跟鞋懸在我頭頂,鞋跟沾着手術室地磚的碎玻璃渣。她新做的水晶甲正在剝落,甲片內側刻着我出生證明的偽造編號。「寶寶看媽媽呀,」她晃着手機直播界面,「觀眾給你刷火箭呢。」
繼父的鱷魚皮鞋踩進消防氣墊陰影里,蛇形紋身順着西裝袖管游到手背。他撕開的領帶內側繡着婦幼保健院logo,線頭處連着我臍帶血採集袋的封口針。王主任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我的臉,消毒水味里摻着月子中心的檀香。
「活體器官運輸箱已就位。」女警的唇膏在夜風中融化,滴落的猩紅與手術室那晚我咬破的橡膠手套同色。她扯開我病號服時,胎心監護儀的電極片粘在假孕肚硅膠層上,顯示器跳動着與當年冰櫃相同的溫度代碼。
母親突然把鎏金打火機扔進氣墊。爆燃的瞬間,我看清火焰里飄散的灰燼——是二十年前被銷毀的販嬰案卷宗。女警制服的阻燃面料在高溫中捲曲,露出內襯上我繼父公司的貨運單水印。
「客戶要完整子宮。」王主任的手術刀抵住我真實的小腹疤痕,刀刃反光映出天花板通風口。生鏽的鐵鏈紋路與童年閣樓的防盜窗完美重合,鎖孔里插着半截折斷的鉛筆——那是我寫的第一封檢舉信。
胎動監測儀突然發出接單提示音。母親手機直播間的打賞榜單上,榜首用戶ID是串熟悉的數字——我社保卡丟失前的編號。她染血的指尖划過虛擬禮物列表,「嘉年華」特效遮住了我腿間滲出的生理鹽水。
女警的瞳孔在火光中裂成複眼狀。她制服的腋下接線處迸開線頭,露出我初中校服的殘破布料。當消防水槍撞碎我的鎖骨時,我終於看清她警號牌的反面——烙着與繼父婚戒同款的黑蛇圖騰。
下墜最後半米里,時間被拆解成粘稠的瀝青。王主任的眼鏡鏈纏住我真實妊娠六周的臍帶,母親新種的睫毛掃過宮頸口陳年縫合線。繼父的鱷魚皮鞋碾碎假孕肚硅膠時,我聽見冰櫃壓縮機重啟的嗡鳴。
「直播事故而已。」女警的配槍頂開我痙攣的牙關,彈道軌跡對準百米外正在簽收支票的王主任。母親的高跟鞋跟戳進我真實子宮的位置,鞋尖彈出的手術刀片刻着「第48號商品」激光防偽碼。
在觸地瞬間的視網膜脫落中,我終於看清深淵全貌——那是個巨大的培養箱,玻璃壁上爬滿與我容貌相同的胚胎。她們臍帶連接的營養液軟管上,貼着婦幼保健院的過期標籤和貨運單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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