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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凌晨三點四十七分，閣樓地板發出老舊的呻吟。
我蜷縮在雜物堆後，指甲摳進掌心紋路里，油燈將繼父佝僂的影子投在牆紙上，像只正在啃噬腐肉的禿鷲。
「這是最後一批貨。」
鐵盒開啟的金屬摩擦聲刺破黑暗，玻璃藥瓶相互碰撞的脆響讓我想起五歲那年打碎的牛奶杯。母親沾着藥粉的指尖按在賬本上，猩紅蔻丹在煤油燈下泛着血痂般的光澤。
樟腦丸的氣味突然濃烈起來。
繼父的呼吸聲帶着痰液翻滾的呼嚕聲，他從鐵盒底層抽出牛皮紙袋。我數着他數鈔票的沙沙聲，第三十七張時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下個月送夏建過去。」
母親攪拌咖啡的銀匙撞在骨瓷杯沿，清脆得像殯儀館敲釘棺木的聲音。我數着牆紙霉斑，第二十三個黑點時看見賬本末頁貼着我的半身照——上周體檢時校醫要求拍攝的。
蟑螂從腳背竄過的觸感喚醒肌肉記憶。
閣樓木梯在鞋跟下發出瀕死的嗚咽，我撞翻的醃菜罈在地板滾出沉悶的軌跡。繼父的煙油味從身後漫上來時，後頸汗毛捕捉到溫熱的鼻息。
「養你十二年，該報恩了。」
他掌心的繭子刮過我耳垂，藥瓶標籤上的骷髏頭在月光下咧着嘴笑。我數着走廊掛鐘的滴答聲，第七下時聽見母親在臥室哼唱安眠曲，曲調與八歲那夜隔着門板傳來的喘息聲重疊。
地下室鐵門鉸鏈的鏽味湧進鼻腔。
繼父的皮帶扣撞在水泥地上，清脆得像我第一次偷錢被抓住時硬幣滾落的聲音。他掐着我後頸往牆上撞的瞬間，我忽然看清藥瓶上的字——氟硝西泮，正是半年前同桌失蹤前校醫務室開過的處方藥。
煤油燈在搖晃中投下支離破碎的光影。
撕裂的劇痛從脊椎炸開時，我盯着天花板裂縫裡探頭的老鼠，它黑豆似的眼睛倒映着繼父扭曲的臉。母親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在門口停頓三秒後又踩着《藍色多瑙河》的節拍漸行漸遠。
血珠順着大腿內側滑落，在水泥地上綻開細小的梅花。
繼父的煙頭按滅在我鎖骨上，熟悉的焦糊味讓我想起他上個月處理不聽話的妓女時，地下室飄出的烤肉香。他提着褲子翻找藥箱時，我數清鐵盒裡還剩二十三瓶氟硝西泮，正好是最近半年失蹤女學生的數量。
晨光穿透氣窗鐵柵時，我摸着口袋裡偷藏的賬本殘頁。
指甲縫裡的牆灰混着血漬，在泛黃的紙頁上拓出殘缺的地址——城南碼頭B區12號倉庫，與三個月前警局公示的掃毒案發現場是同一個坐標。
閣樓傳來重物拖拽的摩擦聲。
母親正在哼着歌熨燙我的新校服，淡藍裙擺上綻放的碎花像極了地下室里濺落的血漬。當繼父把注射器扎進我靜脈時，我望着鏡中自己青紫的眼眶，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被推出家門的流浪貓——它被車燈照亮的瞳孔里，也盛着同樣粘稠的絕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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