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吵什麼,還報不報名了?」
前方的隊伍里傳來銅鑼聲,吵鬧的隊伍瞬間安靜了下來。
葉晨收回視線,不再盯着裴觀景,轉而看向隊伍正前方那個正拿着銅鑼敲打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和他前面這位兄台的身量有得一拼,看樣子也是一位天乾。
要問他是怎麼知道的,自然是因為他的分化雖然被中斷了,但自己對信香的感覺卻並沒有被丹藥隔絕。
聞着鼻子裡越來越濃的柏油、土腥、煤油味,葉晨有些頭疼。
之前沒分化時還沒什麼感覺,現在分化雖說不完整,但他還是有了一點坤澤的能力,連這普通天乾最常見的信香,他一聞到就覺得不舒服。不過還好,他只是進軍營給何將軍傳個口信,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離開這 「烏煙瘴氣」 的地方。
在敲鑼人的震懾下,眾人開始老老實實、本分地排隊,葉晨再也沒受到眾人的捉弄,這讓他舒服了不少。
但很快,隨着背後那越來越炙熱的視線傳來,葉晨頓時又覺得頭皮發麻。
眼見葉晨像個沒事人一樣轉過頭去,默昇手裡的刀都快被捏斷了。他雙手抱拳,對裴觀景說道:「少主公,這人來者不善,看樣子未滿十四歲,怎麼會來參兵,屬下以為其中必有蹊蹺。」
裴觀景眯起狹長的眼眸,瞥了默昇一眼後,又將視線轉回落在葉晨身上,問道:「那你認為這少年來參兵是為了什麼?」
默昇答道:「屬下不知,但這少年和前幾日見過的孫家莊少年實在太相似。雖說天地廣闊,世間相似之人不在少數,但屬下覺得此刻正值多事之秋,我們還是謹慎為好,由屬下下去探查他的身份最為穩妥。」
「嗯?」
裴觀景回頭掃了他一眼,片刻後,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那你下去看看他的來頭。」 說完,裴觀景依然轉頭饒有興味地盯着不遠處的葉晨。
「是。」
得到裴觀景的首肯,默昇立刻頭也不回地快步下樓,走到人群的最前面,準備插隊一探究竟 。
「喂,你這人幹什麼,要參軍就排隊,懂不懂規矩 。」
聽到敲鑼人的話,默昇從袖口取出一枚金色令牌,上面明晃晃地刻着 「攝政王」 三個大字。
「這…… 這是皇城的令牌。」
敲鑼人瞧見令牌,神色突變,當即有些詫異地看着默昇。
皇城的人怎麼會來邊境,難道是皇城出什麼事了嗎?
默昇收回令牌,淡然道:「帶路。」
敲鑼人伏低身子,讓開一條路,恭敬地說:「大人,這邊走。」
話說這邊,葉晨再次抬頭和裴觀景對視的時候,他可笑不出來了。
這人怎麼回事一直盯着他看,之前雖說見過一面,打個招呼算禮貌,但現在還一直盯着他看,這是幾個意思,還是說他……突然,葉晨猛地抬眸,漆黑的眼珠一轉,他不會……
「到你了,路引呢?」
前面記錄名冊的人見葉晨低着頭沉思,叫了他三遍,才把他的思緒拉回來。
葉晨聽到軍官招呼,當即手忙腳亂地把懷裡蕭楓給的路引,遞給面前登記的人。
「軍爺,這是我的路引。」
被稱作軍爺的人上下打量了葉晨一眼:「你滿十四歲了?」
葉晨又堆起假笑:「滿了,路引上寫着呢。」
「京城懷澤縣人士,奉化十三年生。」 軍爺念着路引上的信息。
「嗯,剛滿十四歲,符合條件。」
軍爺再瞅了一眼路引,沒發現啥問題,可卻遲遲沒給葉晨分配,這讓旁邊的葉晨不自覺地心虛起來,悄悄捏緊了自己的下擺褲腿。
放下手中的路引,軍爺開始登記姓名:「你叫什麼名?」
「葉晨,葉子的葉,晨曦的晨。」
登記完名字,軍爺順手從面前的幾摞木牌里隨意抽出一個,扔到葉晨面前:「帶着令牌去後面排隊領銀子,等會兒招兵結束就去軍營。」
嗯?還有銀子領。
葉晨笑着拿着令牌走向後方的隊伍,看着令牌上的火頭軍三個字,嘴角露出一抹雪白的銀齒。
還是火頭軍。看樣子是個肥差,這下自己不怕餓肚子了。
裴觀景站在高處,自然將剛才葉晨的所有動作盡收眼底。他頂了一下腮,輕笑一聲:「倒有幾分意思。」
默昇回來了。
他剛才在葉晨登記的時候,就在距離葉晨兩三米遠的旁邊。只是葉晨過於緊張,並沒有注意到他。要不然,葉晨一定會暗自思索,怎麼這個當初和贈我銀子的恩人走在一起的人會在這裡?
注意到身後傳來的動靜,裴觀景沒有轉身,只是張口問道:「有問題嗎?」
默昇皺着眉回覆:「沒有問題,路引上所用紙張正是京城造紙坊的官用紙,另外印章也是當地府衙官印,並無問題。」
想來想去,默昇覺得還是不合理,一個京城的本地人來這裡幹什麼,就算別的地方戰亂鬧饑荒,但天子腳下總歸是最安全的,何必來這裡謀求生路。
裴觀景望着遠處葉晨的身影逐漸從自己的視野里消失,才緩緩地轉過了身,走到桌邊繼續用餐。吃了幾口後,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拿出方帕擦了擦嘴角。
「飯菜有些咸了,都撤了吧。」
默昇狐疑地看了一眼裴觀景,這飯菜明明是自家廚子做的,口味向來正常。
裴觀景對他使了一個眼色,默昇當即對着門口招呼夥計:「小二,撤菜。」
隊伍簡直兩極分化,最右邊站着的都是一群猛男,人高馬大的,感覺一拳下去就能掄死個人;而最左邊的,看樣子比最右邊的要收斂一些,可也文靜不到哪兒去,同樣是一群比他高出兩頭的男人,正盯着他看。
葉晨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因為不確信自己的信香會不會暴露身份,他努力地想將自己縮在別人都看不見的角落。但奈何,他們最中間的這支隊伍只有三個人,根本擋不住他。
栓子瞅了瞅四周詭異的氣氛,最後敏銳地察覺到,四周的視線似乎都落在了他的正後方。
順着眾人的視線,栓子慢慢向後看去,只見他身後站着一個比他矮一頭的少年,正微微發顫地縮在他身後。
察覺到面前的光線被移開,葉晨慢慢抬起頭來,一副唇紅齒白的少年郎模樣,恰巧映入栓子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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