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撿起掉在地上的勺子,略顯僵硬地問了一句:「是裴大夫嗎?我聽說他就叫裴觀景?」
樓俞:「啊?你說誰,裴大夫?他怎麼可能是裴觀景!裴觀景可是如今攝政王的義子,多少京城貴女們的夢中情人,怎麼會給人治病?再說了,這裡可是天啟的邊境瀾州,他一個世家子弟來這兒幹什麼!也就是碰巧名字一樣罷了,哪能那麼巧。」
葉晨:「那你來這兒幹什麼?」
樓俞頓了一下,半轉過身,「我自然是追隨何將軍而來,他當初以五百鐵騎破狼族三千士兵的驍勇之舉,一直是我心中最為敬佩之事。我跟着他混,有什麼不妥嗎?」
「妥,妥極了。要是京城裡的名門世家都如你一般,多些這樣的熱血男兒,我天啟何愁不能將狼族驅逐出中原。」 說着,葉晨畫風一轉,「但是我想說,你要不就去醫營里看看那位裴大夫。」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不就一個大夫而已。」 樓俞順手從旁邊籠子裡拿了個野果塞進嘴裡。
「我覺得吧,那裴大夫也不像是一般人,長相……和我以往認知里的大夫模樣不太……一樣。」 葉晨眉毛微微皺起,腦海里開始浮現出前世記憶中的大夫模樣。
一位看起來有五十多歲,但實際上才三十多歲,長相頗為着急的大夫,一臉嚴肅地伸手把脈,對着病人連連搖頭,卻不說話。
這是讓每一個看中醫的人都心底發涼的時刻,不怕中醫說話,就怕中醫不說話。
葉晨晃了晃腦袋,把腦子裡的想象拋掉。
「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只是個大夫,主要是長得就不像。你還是有空去醫營里看看,說不定他就是你說的京城裡世家公子榜的榜首呢?」
樓俞嘴角不屑地輕哼一聲,「怎麼可能,裴觀景那傢伙長得面若觀音,其實是個黑心腸。來軍營里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肯定不是他的做派。不過,看你這麼說了,那本將軍可得去瞧他一眼,看看是怎樣一個人物,竟然讓你這麼惦記。」
這兩個活寶,整天吵來吵去,為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到底還是少年人心性,見到新奇的事物就喜歡拉人去看。
富貴笑而不語,端着盆從兩人針鋒相對的狹窄空間徑直走過,然後扭頭對葉晨說道:「葉晨,明天我們火頭營就派我們兩人和小樓將軍一起押送糧草,你記得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
葉晨隨意擺手道:「知道了,富貴哥。」
最後在葉晨的勸說下,樓俞抱着一點都不信的態度,決定陪他走一趟。
可等他到了醫營,透過營帳外的窗戶看向裡面那道正在取藥研磨的身影,卻傻了眼。
「不是,還真是裴觀景。」 愣了許久,樓俞嘴裡才吐出這麼幾個字。
葉晨看了他一眼,繼續抬頭看向還在抓藥的裴觀景,心裡也在暗自嘀咕。
這裴觀景真不愧是世家公子榜的榜首,君子如玉,行坐如風,雅致俊逸,青松朗明,說的恐怕就是他這樣的人。葉晨撇了撇嘴,又不知怎的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滿眼都是嫌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在男人莫名的勝負欲作祟下,他輸得一塌糊塗。
慘敗,完敗。
裴觀景將剛配好的風寒藥遞給面前的士兵,「這藥一日三服,自己來藥堂煎藥,記住切不可再用冷水沐浴,避免外感風邪入體。」
「知道了,裴大夫。」 男人轉身提着藥包離去。
男人走後,裴觀景依例記錄下每日前來看病士兵的信息和用藥量。然而就在此時,窗外突然傳來兩股格外強烈的視線,讓他難以忽視。
裴觀景抬筆的手慢了半拍,他抬頭看去,只見窗外閃過兩道極快的黑影。
裴觀景慢步向前,探出半邊身子,並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隨後他繼續開始記錄醫案。
而在營帳的死角處,葉晨和樓俞正蹲下身子,互相捂住對方的嘴,示意安靜。
聽到裴觀景離去的聲音,樓俞才鬆開手,對葉晨使了個眼色,讓他跟上,然後離開了這裡。
就在他們起身離開藥堂外的帳篷死角時,正在藥堂內記錄醫案的裴觀景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喂,你看清了嗎?他就是你在京城裡認識的那個裴觀景嗎?」 逃至安全地,葉晨捂住胸口,喘着氣順着牆坐了下來。
樓俞一手撐着牆,一手扶着腦袋,「看樣子就是他,像他這樣的人物,天底下可不會出現第二個。」
「那他來瀾州幹什麼,還到軍營里,你之前不是還說人家黑心腸嘛。」 葉晨起身拍了拍身後的土,「我怎麼看人家心腸挺好的呀,就光我這段時間去給他送飯,就看到他的醫案寫了整整兩本。做事這麼認真,你竟然說人家黑心腸?」 葉晨越說,語氣越是拔高。
「我看你才是黑心腸吧!」
「我哪有?!」 樓俞面上的表情一言難盡,「我也不知道他來軍營幹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一定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他可是攝政王的義子。」
說到攝政王,葉晨手下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如今狼族和天啟交戰數年,天啟皇城又動盪不斷,先皇體弱多病,太子年紀幼小,由攝政王分權掌朝。可自從先皇駕崩,太子失蹤後,就一直是攝政王獨自一人掌權,而這太子是死是活已經無人知曉。
世人對這攝政王的評價褒貶不一,有人說他獨攬大權,藐視皇權,有殘害太子之嫌;但也有人說他力挽狂瀾,在國家動盪之時穩固民心,讓天啟得以苟延殘喘。
後面也不知道樓俞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急匆匆地和葉晨說了兩句後,就離開了。
葉晨索性不再想這些,只要這裴觀景不是衝着他來的,他愛在軍營里幹什麼就幹什麼,自己也管不着他。
回到自己的伙房宿舍,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撇見初入軍營拿到的那二兩銀子,葉晨眉心猛地一跳,任他當初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自己離開孫家莊後,竟然來到了軍營里謀「生路」。
捏緊手中的印章,綁好包袱,葉晨將它放到了衣服中間的夾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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