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要是從骨子裡爛了,那就沒救了。」
突然,一柄長槍裹挾着凌厲的風刃,徑直扎在這群人面前的土地上。
眾人頓時嚇得手一抖,手中的碗都險些抱不住。有人剛想回頭呵斥,一轉頭,卻對上了少年那雙布滿血絲、近乎血紅的瞳孔。
樓俞大步流星地走來,銳利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橫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隨後他單手握拳,穩穩地抓住長槍,輕而易舉地將入地三尺的長槍拔了出來。
「你們的軍餉和俸祿,是朝廷發給你們的,可朝廷的錢又是從哪兒來的?難道不正是你們口中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流民,每年給朝廷上交的賦稅嗎?」 樓俞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他單手持槍,槍尖輕輕挑起其中一個士兵的下巴,垂眼,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吃着百姓的血肉,你們駐守邊疆,這難道不是應盡的職責嗎?」
那名士兵被眼前的陣仗嚇得不輕,手一松,陶土做的碗 「啪」 的一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敲進了每個人的心底,也喚醒了一旁沉思的葉晨。
是啊,雖說每個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似乎都有道理,可身為士兵,他們的任務不就是保家衛國嗎?
在樓俞的震懾下,再也沒有人敢在背地裡念叨他。眾人都乖乖地保持着距離,一個挨着一個,在臨時鋪好的蓆子上躺下來,準備輪流守夜。
這才一天,剛離開軍營,就發生了這麼多事。
晚上,樓俞也沒過來找葉晨,這反倒讓葉晨找到了偷溜出去的機會。
隊伍里每十人一組,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葉晨瞅准了換崗的時間差,藉口去如廁,然後扭頭見沒有人看他,便立馬快步跑遠。
從這裡望去,山廟地勢略高,離這兒不過幾百米,來回一趟耽擱不了太多時間。葉晨暗自打定主意,就算這次見不到蕭楓,也要留下信息,表明自己不幹了。
葉晨一路小跑,很快就來到山廟門口。
破敗的石牆已經剝落,這裡顯然許久沒人來過,門口的門檻上積着一層厚厚的塵土,沒有一絲活人到訪過的痕跡。
難道蕭楓已經離開這裡了?
葉晨來不及多想,抬腿邁進了山廟。他從懷中掏出火摺子,輕輕吹了一口氣,點亮了一束微光,然後小心翼翼地,順着記憶中的路徑緩緩前行。
石台上的武神像,一手高舉長刀,一手托着寶塔,氣勢非凡。可神像渾身塗滿的顏料,在這幽暗的火苗映照下,非但沒有神聖之感,反而顯得陰森詭異,倒更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正冷冷地注視着他。
葉晨趕緊移開視線,繞過石台,來到神像背後。這裡,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蕭楓的地方。不管怎樣,他都要來看一看。
而就是這一眼,差點把葉晨嚇得魂飛魄散。
只見他面前倒着一具屍體,屍體穿着破爛不堪的衣服,半張臉已經被老鼠啃噬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模樣。皮肉中隱隱露出的顱骨眼眶處,掛着一顆渾圓的眼珠,就在葉晨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時,那眼珠 「咕嚕」 一聲,瞬間掉落在他腳前。
「啊!」 葉晨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手腳並用拼命往後退。然而,在後退的瞬間,他的後背撞上了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
葉晨瞬間僵住,大氣都不敢出,根本沒膽量轉頭去看身後到底是什麼。
慌亂中掉落在地的火摺子,火苗越來越微弱,眼看就要熄滅。
葉晨頓了一下,猛地爬起身,頭也不回地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可還沒邁出步子,他的胳膊就被一隻冰冷的大手緊緊抓住。
劇烈跳動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葉晨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崩潰,下一秒,他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裴觀景倒是沒想到,葉晨的膽子竟然這么小。真不知道蕭楓是怎麼想的,竟把和何將軍聯絡的任務交給葉晨。
裴觀景順手將葉晨拉進自己懷裡,然後單手穩穩地將他抱起,向前走了兩步,蹲下身,仔細端詳起那具屍體。
過了好一會兒,裴觀景才緩緩起身,把葉晨放到了軍隊附近,隨後悄然離開。
這具屍體不是蕭楓。
裴觀景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轉身再次隱沒在茂密的樹林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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