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撐着腦袋,葉晨想起昨夜的事。
昨夜在山廟裡看到的,應該是具屍體。可是,怎麼會有屍體出現在那裡呢?而且還正巧躺在蕭楓之前待過的位置上。
葉晨那雙大大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小小的疑惑,原本在心裡默默數着搬運糧食袋數的他,這會兒心思已經全跑到昨晚遇 「鬼」 的事上。
冷靜下來的葉晨,其實今天早上就已經明白,自己不是撞鬼,而是恰巧撞見了與那屍體有關的人,說不定那人就是兇手。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這件事。
可到底是誰呢?也不知昨天抓住他胳膊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是不是殺人兇手當時就在那裡等着他?
可是依照那屍體的腐敗程度來看,這又不太合理啊!誰會在荒郊野嶺的破山廟裡守着一具如此陰森恐怖的屍體,還守這麼久呢?而且抓住他後又沒有殺了他滅口,這實在不符合常理,葉晨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
想起那隻緊緊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所帶來的恐怖氣息,葉晨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不寒而慄。
這種詭異的情況,和當初暴雨夜遇見蕭楓抓住他腿的場景簡直有的一拼。
夜晚的冷風,格外沁涼,絲絲縷縷地鑽進葉晨那不合身的盔甲縫隙里。他坐在石頭上,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點着地,少年眉眼中仿佛凝聚着千百種解不開的憂愁。
「怎麼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是不是因為這兩天小爺我沒搭理你,你就一個人在這兒悲春傷秋呢?」 說着,樓俞一把搭上葉晨的後背,隨後順勢將他半摟在胳膊下。
葉晨伸手作勢推了推,卻沒推開,無奈地說道:「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段時間災民似乎越來越多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樓俞眉毛微微上揚,嘴角卻向下撇,「沒想到你還會留意這些事。這一路我們走來,見到的大多都是雲嵐縣的百姓,遇見他們這幅悽慘模樣,也是常事。」
葉晨愣了一下,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是因為縣令馮正揚才不得已背井離鄉成為流民,但怎麼聽你這樣說好像這件事有黑幕似的。」
葉晨和樓俞並肩而坐,兩人身體相靠,葉晨比樓俞低一頭。因此,樓俞垂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開視線,「這件事告訴你也無妨,也不算什麼秘密,京城裡的聰明人都能猜到。如今,天下時局動盪,前有狼族侵擾,後有太子失蹤,整個天啟王朝雖說由蕭氏皇族建立,但如今大權已然落入攝政王裴永尚手中。」
樓俞神色一正,繼續說道:「天啟改朝換代恐怕是早晚的事,只是這些百姓實在無辜。每次朝代更替,受苦最多的就是黎民百姓。帝王總喜歡給自己找些冠冕堂皇的藉口,引發戰亂,好在史書上為自己締造傳奇。」
「嗯?這是不是馮正揚做的,怎麼和攝政王裴永尚扯上關係了?」 葉晨歪頭不解,富貴也是聽得雲裡霧裡,「是啊,這和攝政王有什麼關係,難道說這是他做的?」
樓俞眼皮跳了跳,放在膝蓋上的手抓緊了,「你們其實不知道,這馮正揚是攝政王小妾的親戚,這件事自然有他的手筆,要不然一個小小的縣令,怎敢如此行事。炸江取金後,自己派人救民,滄州雲嵐縣的百姓,自然會感激他,記住他的功德。後面就算他起兵造反,自立為帝,也會有百姓支持他。」
因為想要當皇帝就用這種殘忍的手段欺騙百姓獲取民望,實在是駭人聽聞。成百上千的百姓就這樣被視作草芥,成為權力漩渦中那不起眼的棄子。
樓俞是來自京城的世家公子,這是軍營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他分析的時局變化,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一時間,葉晨和富貴聽完,坐在原地緩了許久。
月光灑下,葉晨濃密的睫羽微微顫動,他抬起頭,看向樓俞,眼中帶着未緩過來的震驚:「你似乎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簡單嘛,這麼短的時間,竟然能想到這麼多。你這小樓將軍,還真不是徒有虛名。」
樓俞笑了笑,只不過笑容中帶着些許勉強,「那你以為呢?」
兩人說了幾句後,樓俞便轉身繼續去監督士兵搬運糧草。來的時候,他們走了兩天一夜的路,可搬運糧倉里的糧食,竟然只用了半個時辰都不到。
一切收拾妥當後,葉晨隔着一段距離,看到樓俞正在和負責交接的官員說話。他豎起耳朵,隱隱聽到樓俞言語中時不時提到,什麼糧草沒有往日多,最近出了什麼事,以及他去了哪裡之類的話。
基本上都是樓俞在發問,那些穿着官袍的官員在回答。葉晨對官員的品階不太了解,自然也分辨不出他們身上官袍代表着幾階。
在葉晨看來,這些官員似乎很懼怕樓俞。樓俞問話時,有的官員一邊搖頭,一邊客氣地回答;有些則不自覺地擦了擦鬢邊其實並不存在的虛汗。
沒過多久,樓俞翻身上馬,大聲招呼整支軍隊再次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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