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觀景說讓他帶上自己的東西跟他走,葉晨思索了一下,自己就那麼點兒家當,也沒什麼特別值得帶的,索性就又背起自己的包裹出門。
冷風瑟瑟,襲人而來,夜色溫柔且溫涼如水,一彎清月高掛在頭頂之上,灑下銀白的光輝。
裴觀景疏朗高俊的背影在月色下氤氳上一層薄霧,仿佛蒙着一層神秘的面紗,讓人看不透也摸不透。
葉晨小步快走趕上前,發出的聲響引起了裴觀景的注意。裴觀景緩緩轉身,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審視着葉晨。
只見瘦弱的少年身量單薄,微微彎着腰,身高只到他的腰側。葉晨時不時偷偷抬起頭偷看他的小動作,透着幾分機敏與可愛,就像一隻小心翼翼的小動物。
「那個,裴大夫,我去哪裡住啊?這大半夜的,再麻煩別人不太好吧。」 葉晨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道,聲音裡帶着一絲忐忑。
「不麻煩,你和我住。」 裴觀景語氣平淡地說道。
「嗯?」 葉晨猛地抬起頭,與裴觀景對視,從裴觀景的眼神里,他看出對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況且像裴觀景這樣身份地位的人,確實也不屑於跟他開這種玩笑。
「我…… 我和你?」 葉晨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又確認了一遍。
「是的,從今天開始你就做我的學徒,拜我為師,住在我的營帳里。」 裴觀景神色平靜,再次肯定地說道。
「啊?」
葉晨愣在原地,大腦飛速運轉,思忖着裴觀景到底是何意圖。可還沒等他理出個頭緒,裴觀景已經伸手將他肩頭的包裹拿了過去,提在手裡,邁着大步朝着自己的營帳走去。
裴觀景的步伐很大,得益於他那一雙修長筆直的逆天長腿。葉晨急忙跟在他身後,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地上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影子。
他走在裴觀景身後,兩人的影子起初一長一短,可到了影子盡頭,竟神奇地平齊了。
葉晨像是找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走出裴觀景的陰影區後,便一步一步,故意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不知道裴觀景讓他和自己住在一起究竟是什麼原因,但葉晨心裡清楚,肯定不會是真的單純想要收他為徒這麼簡單。
沒走多久,裴觀景就將他帶入了自己居住的營帳。
讓葉晨驚訝的是,他一個人的營帳竟然和其他醫營學徒們住的地方一樣大,甚至還用屏風和木板巧妙地隔開,形成了兩個獨立的居室。看樣子,這就是裴觀景臨時為他建造的居所。
地面上鋪着色彩艷麗的羊毛毯,柔軟而溫暖,踩上去十分舒服。營帳里還擺放着桌子和家具,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這裴觀景真不像是個普通的軍醫,看起來倒像是個來軍中視察,被好好招待的重要上司。
注意到葉晨的眼神在營帳里四處打量,裴觀景這時悄然走到他的背後,微微彎下腰,湊近他的側耳,輕輕吹出一股熱氣,用一種曖昧又低沉的聲音說道:「剛才聽你說,我有隱疾?」
那最後兩個字,尾音低沉,幾乎是咬着葉晨的耳朵說出來的,帶着絲絲縷縷的壓迫感。
葉晨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終是沒忍住,猛地推開裴觀景,自己轉身連退兩步,後背抵在了高腳凳上。
「那個,裴大夫,我就是開個玩笑,不想讓大家害怕你,再說了,你也沒這么小氣是吧,都是男人,大家說說你,你就別當真。」 葉晨一邊慌亂地解釋着,一邊在心裡暗暗叫苦,自己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呢。
雖然不想讓裴觀景當真,可自己背後誣陷他的清白形象,肯定不會被正主輕易原諒。但現在他也毫無辦法,畢竟人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官,現在還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師父,他是無論如何都反抗不了。
似乎是靈光一閃,葉晨一雙眼睛在燈光下閃爍着,仰頭說道:「那個師父,我給您倒杯茶吧,拜師禮我們可不能含糊,徒兒這就行禮拜師。」 說着,他迅速調整好情緒,臉上堆滿了乖巧的笑容。
少年這圓滑的舉動,倒是讓裴觀景耳目一新,他情不自禁地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裴觀景沒有出聲制止,葉晨眼睛快速掃過四周,確定茶具的位置後,端起桌子上的銀壺,動作嫻熟地給裴觀景倒了一杯茶,雙手高高舉起,「撲通」 一聲,十分乾脆利落地跪在他的面前,擲地有聲地大聲說:「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說完,少年恭恭敬敬地彎下腰,雙手穩穩地舉着茶杯,額頭幾乎都快貼到地上了。
裴觀景看着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好笑。這小子是以為他要找他算賬,才這麼迅速乾脆地拜他為師,生怕晚一步就被他收拾了。
說到底,他還是怕他。
一時間,時間仿佛凝固,氣氛略微有些僵持。葉晨手舉着杯子,因為緊張和寒冷,微微顫抖着,手指尖凍得通紅。
裴觀景盯着那抹殷紅,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葉晨垂下頭時,還在輕輕上翹的睫羽上。他的心裡突然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自己這是怎麼了?收他為徒的是自己,可現在遲遲不接下這杯茶的也是自己。
難道說自己真的像這小子以為的那樣,是個小肚雞腸的人,不打算放過他了?
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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