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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書 Inktalez
冷光燈管在頭頂嗡嗡作響。
我攥着講稿的指節發白，醫用酒精的氣味從台下記者們捂着的口罩縫隙里滲出。
「夏建小姐，您真的參與過器官買賣嗎？」
閃光燈在視網膜烙下黑斑，我扯開高領毛衣的瞬間，整個會場倒抽冷氣的聲音像拉斷的琴弦。十七道蜈蚣狀縫合傷疤從鎖骨蜿蜒到小腹，醫用膠帶在皮膚上粘出慘白的十字架。
保安皮鞋的橡膠底在地毯上摩擦出悶響。
「那是他們給我打麻藥時拍的紀念照。」我舉起手機，屏幕上晃過手術室瓷磚牆，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正比着剪刀手。台下傳來嘔吐聲，攝像機鏡頭突然齊刷刷轉向天花板。
穿黑西裝的人影從兩側包抄過來。
後頸傳來電擊槍的刺痛時，我對着最後那台沒關的攝像機笑出了眼淚。直播畫面里我的嘴角在抽搐，像條被扔進油鍋的魚。警笛聲穿透會議廳的防彈玻璃，救護車紅藍燈光在落地窗上潑出一片血泊。
審訊室的鐵桌吸走了所有溫度。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話不能作為證據。」女警官的鋼製胸牌反射着頂燈，我看清編號尾數正是當年結案報告上的簽字。她推來一疊文件，我右肋下的舊傷突然開始抽痛——那裡少了塊肝臟的位置正在發燙。
暖氣片發出瀕死的呻吟。
「他們給了你多少錢？」我盯着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想起福利院後山那個雨夜，泥水灌進喉嚨時也見過這樣冰冷的光澤。監控攝像頭突然轉向牆壁，她伸手掐滅錄音筆的動作熟練得令人作嘔。
玻璃幕牆外閃過白大褂衣角。
我數到第七次換崗時，鐵門鉸鏈發出牙酸的吱呀聲。來人皮鞋上沾着殯儀館特有的菊花碎瓣，袖扣是銀杏葉形狀的——和手術刀柄上的紋章一模一樣。他身後陰影里站着戴電子腳鐐的男孩，福利院檔案照在他臉上褪成青灰。
「你妹妹的心臟還在跳動呢。」
金屬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鳴叫，我撲過去時腕銬扯裂了結痂的針孔。男孩機械地掀起襯衫，胸口蜈蚣狀縫合線正在滲血，那是我用裁紙刀在院長辦公室刻過的求救信號。
頂燈突然爆裂，玻璃渣混着降壓藥撒了一地。
穿防護服的人衝進來按住我後頸時，我咬破了那個男孩的手腕。咸腥味在口腔炸開的瞬間，我嘗到了福利院洗衣房消毒劑的味道——和十三歲那年在倉庫地板上咽下的血沫同樣苦澀。
「患者出現暴力傾向！」
鎮定劑推入靜脈的冰涼中，我數着走廊里漸遠的擔架車輪聲。心電監護儀的滴滴聲與記憶中的雨聲重疊，那年我被拖出泥坑時，聽見的也是這種規律的電子音。
他們給我看結案報告的複印件。
「經查證，照片系偽造。」油墨在「精神分裂症」的診斷書上暈染成蜘蛛形狀，我摸着右腹那道最長的疤笑出聲來。暖氣通風口飄落幾根金絲雀羽毛，和當年塞進我嘴裡的那團絨布同樣柔軟。
審訊記錄儀紅燈熄滅的剎那，玻璃幕牆映出我背後的人影。
他摘口罩的動作讓我的瞳孔劇烈收縮——那道橫貫下巴的刀疤，正是我十歲那年用生鏽剪刀留下的。當年他捂着傷口咒罵時，血也是這樣滴在孤兒院捐贈名單上的。
「認罪書在這裡簽字。」
鋼筆尖戳破紙張的瞬間，警報器突然嘶鳴。我撞翻鐵椅撲向消防噴淋頭，冷水混着記憶里的暴雨灌進鼻腔。他們按住我打石膏的左手時，我聽見福利院教堂的鐘聲在耳蝸深處迴蕩了十三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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