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扶着冰冷的牆壁,被這一幕嚇得雙腿發軟,喉嚨里就像堵了棉花,動彈不得,也喊不出來。
這時,樓上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和呼喊,「夢琪!夢琪你跑哪去了?」
那個像鬼一樣的女人聽到叫聲,突然停下了動作,呆立在原地。緊接着,一個中年男人衝下樓來,一把抱住了她。中年男人也看到了差點活活嚇死的我,忙不迭地道歉:
「對不起啊,對不起!嚇着您了吧。這是我女兒,她…她腦子生病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瘋女人就是樓上那個精神病啊!恐懼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怒火。
我被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咆哮,「你們tm的是想害死人嗎?有病就去治!精神病就應該住到精神病院去!」
這時,又有一個看起來50多歲的女人也跑了下來,我沒有再去理眼前這兩個還在絮絮叨叨道歉的中年夫婦,立刻撿起手機,撥打了110。警察很快就到了。
我本以為這下終於能解決問題了,可事情的發展卻讓我大失所望。
接警的年輕警察無奈地看着我,「先生,這種情況我們也很難直接處理啊。除非她有傷人行為,否則我們也不能強制送醫。」
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這還不算傷人?我差點兒被嚇出心臟病!」
「我理解您的心情,」年輕警察說,「但從法律角度來說,並沒有造成實質性傷害。我們只能儘量調解。」
然後在警察的一番好言相勸下,我就這樣眼睜睜看着那個精神病被她父母攙扶着回家了。
這就完了?法律就是這樣保護我們這些合法公民的?
我掏出手機,抓拍了一張這一家子的側面照片,然後帶着深深的無力感回到家裡,盯着被摔爛了一個角的手機出神。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誰知道這個精神病哪天會不會拿把刀衝過來?那倒是有實質性傷害了,但她是不完全行為能力者,也不用真的坐牢,最多就是住院,吃大虧的不還是我嘛!
既然警察和物業都不作為,那就讓輿論來評判吧。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不只是我,每個人身邊都可能會有隱藏的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傷害無辜的人!
我打開電腦,打出文章標題【精神病患者犯罪不用坐牢只用住院,社區安全誰來保障?】
在文章中,我吐槽了自己的遭遇,放上了剛剛抓拍的照片,照片雖然沒有拍到正面,但還是能看清那個精神病女孩和她父母的側臉。接着我列舉了幾起精神病人犯罪的案例,並用一組反問句收尾:
「精神病患者長期缺少社區管控,難道我們要等到悲劇發生才採取行動嗎?難道精神病人的權利就比普通人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嗎?」
接着,我用自己【熱心市民心方方】的賬號,把文章發到了微博上。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聯繫了幾個在港城蠻有影響力的公眾號媒體朋友,繼續用【熱心市民心方方】的ID,在多個公眾號發表了這篇文章。
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在刷新各個平台閱讀量和評論。可惜反應平平,只有零星點讚和評論。然而作為一名資深的新媒體人,這都不叫事兒,我太知道如何讓一個話題爆炸式增長了。
周五下班前,我聯繫了幾個熟悉的水軍渠道,我司在業內也算做得不錯的,可以蹭臉求幫忙帶帶流量。
經過一個晚上,情況果然發生了變化。
公眾號【港城為家】的編輯朋友荀哥給我打來電話,「臥槽,老方,你火了你知道嗎?!你那篇寫精神病的帖子被大V轉發了,評論區都炸了!」
(4)
我急忙打開微博,果然,我的帖子被一個有千萬粉絲的法律專業大V轉發,並配文:「值得深思,精神病人的權利和普通人的安全如何平衡?」
我開始仔細閱讀帖子下面的評論區:
【@大漠孤煙:說得對!憑什麼精神病人傷人了就能逃脫法律制裁?】
【@老鬼不平:建議嚴格管控精神病人,定期強制體檢!】
【@關心則亂:我家附近就有個精神病人,整天神神叨叨的,太可怕了!堅決支持集中管理!】
【@理性思想者:不要煽動對弱勢群體的仇恨。精神病人也是人,不能剝奪他們的自由。但是社會安全也很重要,這是個兩難問題。】
【@醫學專業大劉:精神疾病種類繁多,嚴重程度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應該根據具體情況決定是否需要住院治療。】
……
看到這裡,我皺了皺眉,評論區的聲音還是太理性了,不利於話題的發酵啊。
我快速登錄一個了小號,回複評論:
【@方圓之間:呵,這些專業人士說得輕巧,我最近就遇到了類似的困擾,萬一精神病人發病傷人了怎麼辦?到時候誰來負責?】
緊接着,我又用另一個小號補刀:
【@正義使者:就是!前幾天新聞不是報道了一起精神病人殺人案嗎?還在這兒講精神病的人權,受害者的生存權都沒有保障了!人命關天啊!】
評論區頓時炸開了鍋,爭論越來越激烈。這才是我想要的效果,爭議越大,話題越熱。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不斷刷新的評論,看着轉發量節節攀升,感到了一陣快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一小時後,話題 #精神病人該不該住院# 出現在微博本地熱搜第15名。
趁這個話題熱度正高,我直接轉發到了小區群里,然後在鏈接下面留言:
【鄰居們,希望大家能一起關注這件事,這個精神病就住在我樓上,她還會大半夜披頭散髮到處跑,我之前就差點兒被嚇出心臟病!現在是越想越後怕啊!】
小區群里也有不少人看過了這個微博熱搜的帖子,之前我在群里投訴的時候都不吭聲,這會兒受到話題熱度的影響都有些蠢蠢欲動了,好多人都開始@物業管理員吐槽和投訴。
我放下已經微微發燙的手機,打算休息一會兒,再點個外賣回來吃。突然,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我皺着眉頭解鎖屏幕,發現十幾條未讀消息同時湧入:
「臥槽,老方,快看微博熱搜!有人在你的帖子下面,爆了猛料!」
「兄弟,你的精神病鄰居好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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